“吱呀”
沉重的木门应声而开。
一个身影当先踏入昏暗的石屋。
他穿着李家护卫制式的玄色劲装,左边袖管同样空悬,打着一个利落的结。来人面容冷硬,眉宇间与朱鲤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被李家磨砺出的锋锐与阴鸷,此人正是朱鲤的儿子,朱梧!
他身后,鱼贯而入七名黑衣人。全身裹在漆黑的夜行衣里,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七尊刚从墓穴里爬出的石俑。冰冷的杀意瞬间塞满了石屋,空气都为之凝滞, 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散了厅内残留的茶香。
朱梧目光扫过屋中众人,在父亲朱鲤脸上稍作停留,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向白展,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声音低沉,没有温度的说道:“老爷”。
然后,他才转向崔槐、黄祌,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李家爪牙特有的倨傲,说道:“李家有令”。
四个字,带着李家不容置疑的威压,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继续说道:“特来告知诸位,助白老爷登临村长之位,李家鼎力支持。与齐天亲近者,无论亲疏,必须尽数擒拿,押回青山镇李家处置”。
他刻意顿了顿,冰冷的视线在崔槐和朱鲤脸上刮过,提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有顽抗,或知情不报者,视为同党,一并处置”。
崔槐脸色铁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更重的冷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在他面前发号施令?李家?好大的威风!李家算什么东西!他只想亲手撕碎齐天!
朱鲤却是心头一热,一股扬眉吐气的激流冲上头顶。看,这就是他的儿子,攀上了李家高枝器重的人,腰杆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儿子出息了,真的出息了,这李家护卫的威势,比白展也不遑多让,甚至只多不少,着眼前气势逼人的儿子,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激动与野心的热流。
成了!朱家腾飞的基石,就在眼前!
黄祌则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地看着朱梧和他身后那七个煞神般的黑衣人,嘴巴微张,显然被朱梧这突如其来的强势,和李家冷酷的命令震住了。
白展将三人迥异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那抹耐人寻味的弧度更深了,如同一个稳坐钓鱼台的猎人。
短暂的震惊后,黄祌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到底还是更惜命,或者说,更想保住即将到手的体面,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出最关键,想着那些平日老实巴交,但真逼急了也会红眼的村民,最让他不安的问题,试探着问道道:“朱。朱梧贤侄,李家之命,我等自然遵从。只是,若拿下雷迅后,村里那些愚民不识时务,聚众反抗,阻挠白老头接位,该当如何处置?毕竟上次。。。”。
朱梧的目光骤然变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缓缓扫过黄祌,然后落在白展脸上,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一丝波澜,说道:“李家的令,就是铁律。凡阻挠者。”。
他微微一顿,那停顿里蕴藏的杀意,石屋内落针可闻,连烛火的噼啪声都消失了,温度骤降,寒声说道:“杀无赦!若遇聚众顽抗者”。
目光扫视了众人,仿佛不是商量而是通牒,看到了那些拥挤破败的茅屋,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冷声道:“无论老幼,格杀勿论,屠村亦可”。
“屠村?”,黄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失声叫道。
“屠村”二字,如同两颗冰冷的铁弹,狠狠砸在石屋的地面上,滚过每个人的心头。
石屋内瞬间死寂。
白展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仿佛被一层寒霜覆盖,料到了李家的狠厉,却没料到朱梧竟能如此平静,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两个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崔槐脸上的怨毒也僵住了,被一种巨大的错愕取代。他恨齐天,恨雷迅,恨雷大壮,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这恨意仅限于仇人。屠村?那是要抹掉整个岩山村,里面还有他崔家旁支,还有熟悉的邻里,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一个字,李家这柄借来的刀,太过锋利,锋利得让自己感到了恐惧。
朱鲤脸上的得意也瞬间褪去,化作一片煞白,儿子朱梧,那个在李家调教下的儿子,竟能吐出如此毫无人气的字眼?一股陌生的寒意攫住了他,甚至压过了那份因儿子地位提升带来的虚荣,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黄祌更是吓得浑身肥肉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自己只想借势捞好处,可从未想过要把整个村子,连同自己可能得到的好处一起葬送,看着朱梧那张年轻却冷酷如铁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这哪是李家的一条狗,分明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凶兽。
石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沉重得让人窒息。
每个人脸上都只剩下震惊和无法言说的寒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石屋紧闭的窗棂之外,紧贴着冰冷石墙的阴影里,一个蜷缩着的身影猛地一颤!
王麻子!
他本是白展安插在雷迅身边的眼线,靠着通风报信换点微薄的灵石。
他像条最熟悉地形的老狗,无声无息地摸到石屋窗下,里面那场决定岩山村命运的密谈,一字不落地灌进了他的耳朵。本想趁着天色未明,偷偷溜来白展这里,把雷大壮突然潜回岩山村的消息卖个好价钱,本想第一时间来邀功,却万万没料到,竟撞破了这丧尽天良的密谋!
起初听到与齐天相关的人,还只是心跳加速,盘算着这消息值多少灵石。可当朱梧那“格杀勿论”,“屠村亦可”八个字冰锥般刺入耳膜,王麻子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了。
他王麻子是小人,是墙头草,是白展的一条狗腿子,为了几块灵石可以出卖任何人。可也是岩山村土生土长的人,他的祖坟在村后山坡上,他爹娘的骨灰埋在黄土里,屠村?这是要挖他王麻子的祖坟,断他王麻子的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