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伸,又骤然压缩。
队友们的起哄声、口哨声、教练无奈的干咳声,以及墨尔本夜晚微凉的风……所有这些外部的声音和感觉,在桦地崇弘将池田美惠紧紧拥入怀中的那一刻,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的世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寂静所充斥。
那不是空无,而是过于庞大的情感瞬间涌入后,超出了他单纯心灵处理能力所导致的短暂“宕机”。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聚焦在了怀中的触感,以及唇上那依旧灼热、仿佛烙印般挥之不去的柔软记忆上。
美惠的脸颊紧紧贴着他汗湿却坚实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失去了平稳节奏、如同擂鼓般剧烈轰鸣的心跳声。这沉默的轰鸣,比任何语言都更直接地告诉了她,她刚才那番大胆的举动,在这个沉默的巨人心湖中投下了怎样一颗巨石。
她能感觉到他拥抱她的手臂,肌肉紧绷,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那是一种极力克制着汹涌力量、生怕弄伤她的小心翼翼。这份笨拙的珍视,让她心中最后一丝因冲动而起的羞涩也化为了更深的动容。
她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宽阔的背脊,仿佛在安抚一头受惊的、却对自己收起所有利爪的巨兽。
“……笨蛋。”她把脸埋得更深,闷闷地、带着笑意低语,“吓到了吗?”
桦地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那无声的动作是唯一的回应,却胜过千言万语。
“咳。”
一声刻意加重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仿佛凝固的瞬间。迹部景吾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近处,他抚摸着泪痣,脸上带着一种“本大爷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的华丽表情。
“啊嗯,虽然本大爷很欣赏这种充满戏剧性的重逢场面,”迹部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但是,是不是该注意一下场合?而且,大巴车还在等着。”
他的话让周围看热闹的队员们再次发出了善意的哄笑。
美惠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发烫,轻轻从桦地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但一只手却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桦地的手指动了动,然后缓缓收拢,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粗糙的掌心中。
“非、非常抱歉,迹部君,给大家添麻烦了!”美惠红着脸,向迹部和众人鞠躬道歉,但抓着桦地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噗哩~ 不麻烦不麻烦,这可比比赛好看多了。”仁王雅治笑嘻嘻地说。
“池田学姐!干得漂亮!”这是还在兴奋状态的切原赤也(他刚刚归队,显然错过了最劲爆的一幕,但听说了)。
“以下克上……在公众场合……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日吉若依旧在冷静分析。
迹部摆了摆手,算是接受了道歉,然后目光转向依旧处于某种“待机”状态、但眼神明显比平时生动了许多的桦地。
“桦地,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让你‘重要的人’一直站在这里吹风吗?”迹部特意加重了“重要的人”几个字,嘴角带着玩味的弧度。
桦地仿佛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迹部,又低头看了看身边紧抓着他手、脸颊绯红却眼神坚定的美惠,最后,他沉默地、坚定地,牵着她,跟随着队伍的末尾,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大巴车。
他巨大的身躯和沉默的气质,与身边娇小却气场强大的美惠形成鲜明对比,两人紧握的双手,却又显得如此和谐自然。
一路上,他依旧没有说话,但那紧握的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以及他微微侧身、为她挡开拥挤人群的无意识举动,都清晰地表达着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美惠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几乎有些烫人的温度,以及那沉默却无处不在的守护,心中的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她知道,对于崇弘而言,这样的反应,已经是他所能表达的极限,也是最真诚、最动人的回应。
她偷偷抬头看他,看到他线条刚毅的侧脸,以及那依旧泛着可疑红晕的耳根,忍不住偷偷地、更用力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桦地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他握着她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一分。
没有言语,只有指尖传递的、无声的轰鸣在两人之间回荡。
那轰鸣,是思念得到回应的满足,是情感找到归宿的安定,是两颗原本处于不同轨道的心,在经历分离与考验后,终于紧紧相连所迸发出的、最深沉有力的共振。
这沉默的轰鸣,将支撑着他们,去面对前方未知的、更加激烈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