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踩碎的青石裂成蛛网状，裂缝中泛起微弱的蓝光。谢无妄没收回脚步，反而将匕首往地上一插，刀柄震颤两下，发出嗡鸣。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敲在所有人骨头上。
刹那间，地底传来一阵低频震动，仿佛有千万道记忆被同时唤醒。那些曾在打榜赛上跳过舞、唱过歌、背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人，胸口忽然一热，手脚发麻，像是被人从梦里猛地拽出来。
“来了！”有人低吼。
东方灰雾翻涌，不再是缓慢推进，而是如潮水般压来。黑影成片浮现，脚步整齐，手中兵器泛着暗红光泽，像是浸过血又晒干的铁器。
谢无妄右眼一跳，金纹闪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左手，在空中划了个圈。指尖划过之处，空气扭曲，浮现出一面半透明的旗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打榜队”。
这不是什么法宝，也不是阵法核心，纯粹是他们自己起的名字，写在报名表最底下那一行，当时还被笑说太土。
可现在，这面旗在风里飘得笔直。
“报过名字的，”他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片山谷，“跟上！”
话音落下，百鬼齐吼。
“张成岭在此！”
“王二狗杀你娘亲！”
“陈阿花专治不服！”
一个个名字炸开，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响在战场上空。有人边喊边冲出去，有人一边结印一边骂街，还有人直接脱了外袍，露出画满符咒的肚皮，嘴里念叨着“本大爷今日封神”，原地转了三圈才跃下高崖。
周子舒站在主阵前，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口号，嘴角抽了抽，但握剑的手更紧了。
敌阵最前方，一名披甲将领抬手一挥，身后数十人立刻结阵，地面浮现复杂纹路，灵力波动迅速攀升。那是“数据锁魂阵”的启动征兆，专门压制非体制内修行者的能量流动。
几个冲得太快的鬼修动作突然一滞，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下一瞬，三道黑影掠出，刀光闪过，两人倒地，第三人捂着肩膀滚进草丛。
“阵眼在第三列中间！”谢无妄一眼看出破绽。
他退后三步，咬破指尖，血珠还没落地就被吸进掌心。右手在空中疾书，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符。
“系统。”他在心里喊，“兑换《紧箍咒mp3》，循环播放——《学猫叫》。”
【叮！因果值扣除500，已发放道具。温馨提示：使用时请勿对未成年人播放，以免造成不可逆心理阴影。】
谢无妄懒得理会系统的废话，手指一弹，那道血符飞出，贴在半空虚点的位置。
下一秒，诡异的旋律响起。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
声音不大，却精准钻进敌方阵眼中段那名施法者耳朵里。那人原本正掐诀念咒，忽然眼神涣散，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不自觉地合十，跟着节奏轻轻摇晃起来。
“喵喵喵喵喵~”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停顿，让整个阵法出现断层。
周子舒动了。
他身形一闪，剑未出鞘，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入敌阵。落地瞬间拔剑，寒光横扫，两名护卫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已被斩退数步。
“破！”
长剑直刺阵眼位置，正中那名还在哼歌的施法者胸口。
噗的一声，对方仰面倒下，胸前浮现一只卡通猫咪图案，嘴角仍带着傻笑。
数据锁魂阵当场崩溃。
侧翼方向，暗器组抓住时机，齐刷刷打出一片飞镖。镖尖泛着紫光，上面隐约可见某位古代女子哭诉的表情。
“尔康鼻孔炮，发射！”
飞镖入阵，触敌即爆，幻化出无数张“紫薇式痛哭脸”，铺天盖地朝四周扩散。不少敌人被糊了一脸，顿时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
奇门组趁机上前布阵，反控符纸一张张贴在地上，迅速构建起临时防护圈。有人大喊：“快！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埋进阵心！”
“放你娘的模拟！”另一人怒吼，“这是战场不是补习班！”
“少废话！这是谢老大说过的战术核心！”那人一边喊一边掏出一本破旧册子，塞进符阵中央，“谁做错导数题，谁今晚给我洗三天碗！”
符阵亮起，光芒稳定。
正面战场压力骤减。
可还没等众人喘口气，灰雾深处又传来异动。
十几具黑袍身影缓缓走出，步伐僵硬，面容模糊。但他们开口说话的声音，却让不少人手一抖。
“阿花……救我……我在桥下……好冷……”
“成岭，你怎么跑了？说好一起背完必修三的……”
“老张，我是你哥啊……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你还偷吃过我的辣条……”
是死人的声音。
有人已经跪倒在地，眼泪狂流。一个年轻鬼修甚至扔掉武器，踉跄着就要往雾里冲。
“别听！”谢无妄厉喝，“那是黑雾傀儡，靠模仿死者拉人下水！”
可情感这种东西，哪是说断就断的。
眼看又有两人失神被拖入雾中，谢无妄闭上左眼，右眼瞳孔裂纹猛然加深，金纹剧烈闪烁。
“吞噬开始。”他低声说，“锚点——临阵退缩。”
眼前画面一晃，仿佛有无数丝线被强行剪断。所有正在动摇的鬼修心头一震，像是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
恐惧还在，但不再支配他们。
谢无妄跃下高崖，匕首横斩，一道弧形刀气劈开浓雾，将一具刚扑出来的傀儡拦腰斩断。断裂处没有血，只有一团扭曲的数据流，像坏掉的录像带一样滋啦作响。
“他们怕我们记住名字。”他站在断魂廊中央，声音传遍战场，“所以我们更要喊出来！”
他第一个吼出声：“张成岭！”
“到！”远处传来回应。
“王二狗！”
“在呢老大！”
“陈阿花！”
“老娘在这儿！谁敢提补习班试试！”
每喊一个名字，就有一道战意升腾。每当击杀一敌，便有人高声报出己方一人之名，如同点卯，如同祭旗。
傀儡的声音渐渐被压下去。
战场局势开始逆转。
周子舒稳住主阵，接连斩杀三名敌将，剑锋所指，无人敢正面迎击。侧翼包抄也已成型，迷魂幡阵成功引诱敌方先锋偏离主攻路线，断魂廊守阵者趁机引爆预埋雷符，炸塌半边山壁，将大批敌人埋在乱石之下。
谢无妄站在战场中央，匕首染血，呼吸略显急促。右眼裂纹更深，几乎要蔓延到眼角，但他仍强撑着没有后退。
灰雾并未消散。
相反，它在缓缓收缩，聚向中心一点。
那里，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的身影缓缓浮现。身高近丈，通体漆黑，唯有双眼位置浮现出两行滚动代码。
“检测到高阶意识介入。”系统突然提示，“警告：目标疑似为‘影渊’核心程序实体化，建议立即撤离或召唤更强力道具。”
谢无妄冷笑一声：“撤离？我连拼多多砍一刀都没退过，还能怕你个加载失败的AI？”
他伸手摸向耳骨，准备再取一枚黑钉当媒介。
就在这时，那道黑影忽然抬手，指向谢无妄。
紧接着，它的嘴巴张开，传出的声音却让全场鸦雀无声。
“谢无妄。”
它居然会叫他的名字。
而且用的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在鬼谷做的事，我都看见了。”黑影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不像机器，“你以为你在反抗规则？其实你才是最遵守规则的那个。”
谢无妄眯起眼睛。
“你说什么？”
“你每一次出手，都在系统框架内。”黑影一步步逼近，“你依赖混沌之瞳，依赖因果值，依赖任务提示。你甚至不敢打破第四面墙，因为你怕——一旦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周围鬼修纷纷停下动作，警惕地看着这一幕。
谢无妄没动，但握匕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到底是谁？”他问。
黑影停在雾边，轮廓微微扭曲。
然后，它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是你第一次失败时，删掉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