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指尖还残留着那张订单的冰凉触感,巷子深处的风卷着纸屑擦过脚边。他刚把玉佩塞回袖中,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少年压低嗓音的惊呼。
“师兄!师兄你快来看看这道题——”
声音戛然而止。
谢无妄抬眼望去,只见张成岭正蹲在四季山庄前院的石阶上,怀里抱着一本破旧册子,脸上写满困惑。他刚才显然想站起来喊人,却不小心带翻了手边的茶盏,热水泼了一地,湿透的纸页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一道公式赫然暴露在阳光下:
> 已知函数 $ f(x) = \\ln x + ax^2 $,若其在区间 $(0,1)$ 内有两个极值点,求实数 $a$ 的取值范围。
谢无妄瞳孔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数学题。
这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理数》压轴难度的典型构造题,曾在三千世界引发十二起集体精神污染事件——系统曾特别标注:**禁止在非现代教育体系位面传播**。
更糟的是,周子舒就站在三步之外。
他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玄色长袍垂落于青石板边缘,目光从那行字缓缓移向张成岭的脸,又转向谢无妄的方向。他的眼神没有怒意,也没有惊讶,只是平静得像一口深井。
“这是何物?”他问。
语气很轻,却像一把刀横在喉间。
谢无妄立刻迈步上前,靴底碾过湿漉漉的纸角。他嘴角扬起,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师弟又在研究奇门遁甲?这叫‘函数符阵’,据说是西域高僧用百年修为凝成的推演之术,能算敌踪、测天机。”
说着,他顺手将册子合拢,拍了拍封面沾上的水渍,“练好了,连鬼谷执事的排班表都能提前预判。”
张成岭愣住,张了张嘴,没敢接话。
周子舒没动。
他盯着谢无妄的眼睛,像是要看穿那层笑意背后的裂痕。
“此等文字条理森严,笔迹工整如刻印,绝非江湖野传可比。”他缓缓开口,“而且……”他顿了顿,“我见过类似的文书。”
谢无妄心头一紧。
“赵敬当年批阅军情奏报时,所用格式与此极为相似——分栏列项,符号古怪,甚至连错别字的位置都如出一辙。”
空气瞬间凝滞。
张成岭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书,指节泛白。
谢无妄却笑了:“三日前山涧捞上来一具浮尸,穿着破道袍,腰间挂着这本册子,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高考救国’。”他耸肩,“我看内容玄妙,便让成岭试着参详,说不定哪天能靠它布个十面埋伏阵,吓退几个宵小。”
他说得坦然,甚至带点荒诞的悲悯。
周子舒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尸体呢?”
“喂鱼了。”谢无妄答得干脆,“泡得太久,味儿太大,留着招苍蝇。”
“那你怎知这不是温若寒的人设的局?或是庆帝派来的细作故意投放?”
“我也怀疑过。”谢无妄摊手,“可您看,这题目里连‘导数’都不解释,明显是默认读者懂——谁会拿一个没人看得懂的东西当陷阱?除非他们觉得整个江湖都是重点高中尖子班。”
周子舒眉头微动。
这话听着离谱,逻辑却歪打正着。
他低头看向地上残余的纸页,忽然伸手拾起一角。
上面是一道选择题,选项标着A、b、c、d。
他盯着看了两息,忽然道:“这题,答案该是c。”
谢无妄一怔。
张成岭脱口而出:“对!我也算出来是c!”
话出口才意识到说漏了嘴。
周子舒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你解出来了?”
“我……我就是随便看看……”张成岭结巴起来,“没真看懂,就是觉得这个圈画着好玩……”
“不是。”谢无妄接过话头,神色不变,“他是靠蒙的。你知道吗,我们老家有个说法——闭眼指题,指中即吉兆。他昨儿梦见自己当上了鬼谷首席执事,所以今天专挑难题蒙。”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按住张成岭肩膀,力道刚好让他不敢乱动。
周子舒看着他,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江湖险恶,莫要误入歧途。”
他说完,转身离去。
步伐稳健,衣角未乱。
但就在他转身后那一瞬,谢无妄右眼墨玉色泽微闪,裂纹悄然浮现又隐去——白切黑领域的圣光滤镜刚刚启动,释放出一丝迟滞波动,干扰了对方最后一刻的判断精度。
他知道,这一关,勉强过去了。
可他也知道,周子舒不信。
至少,不全信。
待那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谢无妄才缓缓松开手,袖中手指轻敲三下——与他在馄饨摊监听高崇时的节奏一致。
监控标记,已种下。
他低头看向张成岭,声音依旧平淡,却像冬夜井水浇头:“今后习题藏好。再泄一次,下次来的就不会是师兄了。”
少年浑身一颤,抱着书连连点头,嘴唇都在发抖。
谢无妄不再看他,而是缓缓抽出腰间匕首,刀刃映出他半张脸。
“生死看淡”四字刻痕清晰可见。
他用拇指抚过那道凹槽,忽然低声自语:“纯元皇后AI接入命运配送网络……现在连周子舒都能认出高考题型……”
“有人在往这个世界灌知识流。”
他收刀入鞘,抬头望向远处东岭方向。
夕阳西沉,山影拉长。
而就在他视线落定的刹那,张成岭怀中的习题册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页纸自行翻动,露出背面一行从未见过的小字:
> 【提示】:第37号房间正在更新剧情模组,请注意同步延迟风险。
谢无妄眯起眼。
下一秒,他猛地伸手夺过那本书,指尖触及纸面的瞬间,一股细微电流窜上手臂。
书页上的字迹开始融化,如同蜡油般向下流淌,在空中凝聚成三个扭曲的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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