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闹剧结束后,神乐和琉璃自己付了账,离开了那家气氛尴尬的茶餐厅。夜晚的乡村小路格外宁静,与刚才餐厅里剑拔弩张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回到神乐家,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神乐父母显然还在等她们回来吃饭(她们之前只是去喝了饮料吃了点心)。
“回来啦?怎么样?和山下先生还聊得来吗?”神乐母亲一边摆碗筷,一边关切地问道,眼神里带着期待。
神乐脱下外套,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嗯,见过了。聊了一会儿。不过……我们可能不太合适,价值观和性格方面差异比较大。”
她选择了最中庸和不会引起太多追问的说法。
神乐母亲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释然了,叹了口气:“这样啊……没关系没关系,相亲嘛,本来就是看缘分。不合适就算了,我们美奈子这么优秀,不愁找不到好的。”她说着,又给琉璃盛了满满一碗饭,“琉璃小姐,多吃点,今天辛苦你陪美奈子跑一趟了。”
琉璃接过碗,心里嘀咕:(辛苦倒是没有,看戏看得挺开心的。)
神乐父亲也开口道:“是啊,美奈子,找对象不急,最重要的是合得来,人品好。以后遇到觉得不错的,记得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就行。”
神乐低着头扒饭,含糊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然而,在父母说到“遇到觉得不错的”和“带回来看看”时,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正在认真挑出青椒的琉璃。
琉璃正好抬头,捕捉到了她这莫名其妙的一瞥,顿时又是一脑袋问号:(嗯?又看我?难道他们觉得山下宏那种货色我能看得上?还是说……觉得我应该给他们介绍对象?我的社交圈除了奥特曼就是怪兽还有一堆问题少女啊喂!)她完全无法理解神乐这复杂的心路历程。
接下来的两天,神乐似乎彻底放松了下来,不再提相亲的糟心事,而是兴致勃勃地担任起导游的角色,带着琉璃在她从小长大的乡村里四处逛。
她带琉璃去看她读过的小学和中学,指着操场边的秋千说那是她以前最喜欢发呆的地方;带她走过蜿蜒的田埂,告诉她哪块地种的是哪种稻米,什么时候插秧什么时候收割;带她去村头的老槐树下,说那里是夏天老人们乘凉、孩子们听故事的地方;还带她去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边,笑着说小时候经常和玩伴们在这里摸鱼抓虾,虽然每次都会被妈妈骂弄湿衣服。
琉璃安静地跟着,听着神乐用比平时柔软很多的声调,讲述着那些她从未经历过的、平凡而琐碎的童年和青春。看着那些普通的景色因为赋予了某人的记忆而变得有些不同。她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偶尔会“嗯”一声表示在听。(原来神乐小姐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啊…和东京确实完全不一样。)
第三天,神乐特意带琉璃去了奈良公园看鹿。公园里游客不少,那些散养的鹿一点也不怕人,甚至会主动凑过来讨要鹿仙贝。
神乐买了两包鹿仙贝,递了一包给琉璃,自己拿了一包,很快就被几只聪明的小鹿围住了。它们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手,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食物,显得特别可爱。
琉璃接过鹿仙贝,学着别人的样子伸出手。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几只正慢慢靠近、甚至已经伸出鼻子想嗅鹿仙贝的小鹿,在距离琉璃还有一两米远的时候,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猛地停下了脚步,耳朵警惕地竖起,甚至微微向后退了几步,不安地踩动着蹄子,就是不敢再上前。
“……?”琉璃举着鹿仙贝,一脸茫然。
几只小鹿亲昵地蹭着神乐的手,乖巧地吃着仙贝。她看着琉璃这边冷清的局面,忍不住抱怨道:“琉璃!你是不是又下意识地放出什么‘生人勿近’或者‘我很凶’的气场了?都吓到小鹿了!放松一点嘛!”
琉璃无辜地眨了眨眼,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鹿仙贝,含糊地吐槽:“我什么都没做啊。是这些鹿胆子太小了吧?而且味道也就一般…跟电视上拍的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亲人,差评。”她确实没有刻意释放杀气或气势,但或许是她骨子里历经无数战斗所沉淀下来的、那种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冰冷气质和极淡的压迫感,让感知敏锐的小动物本能地感到了畏惧和不适。
神乐看着她那副嫌弃又有点小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走到她身边,将自己手里的鹿仙贝塞到她手里,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慢慢蹲下,用极其轻柔的声音说:“要这样…动作慢一点,眼神温柔一点…对,想象它们是你游戏里需要耐心呵护的稀有宠物…”
在神乐的引导下,终于有一只胆子稍大点的小鹿,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快速地叼走了琉璃手中的一块仙贝,然后立刻跳开,仿佛完成了什么高危任务。
琉璃:“……”(至于吗?)
虽然过程曲折,但总算勉强完成了“喂鹿”的体验。之后,神乐又带着琉璃去了东大寺看了看巨大的佛像,逛了逛奈良町的老街,品尝了当地特色的柿叶寿司和葛粉点心。
这一天,神乐带着琉璃几乎逛遍了奈良有名的景点和商业街。看了东大寺宏伟的古建筑,摸了据说能带来好运的铜灯笼(琉璃:“金属导热性很好,夏天摸应该很凉快。”);去了春日大社幽深的森林步道,感受了千年杉木的宁静(琉璃:“这里的负离子含量好像比tpU总部高一点。”);还在商业街吃了当地特色的柿叶寿司、葛粉料理和各种糯米团子。
琉璃对于游玩本身兴趣不大,但对于品尝各种没吃过的食物倒是来者不拒。虽然她的评价依旧简洁且毒舌(“这个太甜。”“那个口感像在嚼橡皮。”“还行。”),但熟悉她的人(比如神乐)知道,能从她嘴里听到“还行”两个字,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傍晚时分,神拉着琉璃来到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略显僻静却古意盎然的小神社。红色的鸟居略显陈旧,石阶上布满青苔,周围树木参天,显得格外幽静。
“来这里干嘛?我又不信这些。”琉璃看着鸟居,没什么兴趣。作为一个能变身奥特曼、经常穿梭各个宇宙、本质是光之生命体的存在,她对地球人类信仰的神明实在提不起什么敬畏之心。
“来都来了,入乡随俗嘛!”神乐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半强迫地将她拖了进去,“许个愿又不花钱,万一灵验了呢?”
神社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穿着神官袍的老人在慢悠悠地打扫庭院。神乐去买了绘马和祈福的符纸,然后将笔塞给琉璃,自己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地开始许愿。
琉璃拿着笔,看着空白的绘马,撇撇嘴。(许愿?向谁许?诺亚吗?他老人家估计很忙没空管这种小事…)她歪着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在绘马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像素风的游戏金币图案,下面写了一行小字:“希望下个卡池十连出SSR。”
写完后,她随手将绘马挂在了旁边密密麻麻的木架上,然后看向还在闭眼许愿的神乐。夕阳的金辉透过树叶的缝隙,温柔地洒在神乐专注而宁静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起来格外美好。
(她在许什么愿呢?工作顺利?家人健康?还是…)琉璃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神乐许完愿,睁开眼,正好对上琉璃的目光。两人视线交汇,都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有些不自然地同时移开。
“你…许的什么愿?”神乐小声问,带着一丝好奇。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琉璃难得地用了一句俗语搪塞过去,反问道,“你呢?”
“我…我也不告诉你。”神乐脸微红,低下头,将求来的平安符小心地收好。
……
晚上,吃完晚饭,神乐的母亲收拾碗筷,神乐父亲在看电视。神乐则对琉璃使了个眼色:“过来一下。”
“干嘛?又要去喂鹿?我不去。”琉璃警惕地看着她。
“不是,来我房间。”神乐说完,率先走向二楼自己的卧室。
琉璃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她还是第一次进神乐在老家的房间。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类似阳光和书籍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收拾得极其整洁干净,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充分体现了主人严谨的性格。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单人书桌,桌面上除了台灯和笔筒,空无一物,显然被精心擦拭过。书桌上方是一个嵌入墙体的书架,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各种书籍,大部分是文学名着、历史传记和一些看起来就很深奥的学术专着,按照书籍大小和类别分门别类,井然有序。还有一小部分空间摆放着几个相框,里面是神乐不同时期的毕业照、和父母的合影,以及一张她和几个似乎是大学同学的女生们的合照,照片上的神乐笑容比现在青涩,但依旧能看出那股认真劲儿。
床是简单的单人床,铺着素色的格子床单,被子叠得如同豆腐块,棱角分明。床头柜上只放了一盏小小的阅读灯和一个闹钟。
墙壁是干净的米白色,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幅看起来像是自己写的书法作品,上面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笔锋端正有力。
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就是极度自律、整洁、理性,甚至有点……缺乏生活气息和少女感。仿佛这不是一个卧室,而是一个精心维护的工作室或书房。
“你的房间……和你在东京的公寓风格真是一脉相承。”琉璃评价道,“一样的…无聊。”
神乐没理会她的吐槽,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一叠打印好的东西,递到琉璃面前:“给你的。”
琉璃接过来一看,顿时脸就垮了下来——那竟然是好几套樱华高中近期的模拟考试卷和重点知识点总结!
“这!是!什!么!”琉璃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为什么在你老家房间里会有这种东西?!”
“我提前让同事帮我打印好寄过来的。”神乐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属于“神乐助理”的魔鬼笑容,“就知道你出来玩肯定会把学习抛到脑后。距离月考没多少时间了,既然出来了,晚上正好有空,我给你重点辅导一下弱项科目。把这些卷子做完,错题弄懂,回去应该能跟上学业。”
“我不要!我是出来散心的!不是来参加课外辅导班的!”琉璃抗议道,试图把卷子扔回去。
“由不得你。”神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社长特意交代过,你的学业不能落下。而且,我可是用‘帮你补习功课’作为正当理由,才让小野老师那么痛快批假的。你想让我失信于老师吗?”
琉璃:“……”(雾崎!神乐!你们两个混蛋联合起来坑我!)
于是,在这个宁静的乡村夜晚,在神乐那整洁得过分的老家房间里,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一个24岁的职场精英,正一丝不苟地给一个16岁的网瘾少女辅导高中功课。
“这个三角函数公式又忘了?上课到底听没听?” “近代史的时间线为什么总是记混?这条线索很明显啊!”(琉璃表示我玩钢丝又不喜欢玩日本) “英语阅读理解怎么能错这么多?词汇量太匮乏了!从明天起每天背50个单词!”
神乐讲题的时候极其认真严肃,仿佛又回到了东京那个严格助理的状态。琉璃则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时不时发出哀嚎和抗议,但迫于神乐的“淫威”和(可能的)零花钱制裁,还是不得不咬着笔头,痛苦地做题。
偶尔,当琉璃因为绞尽脑汁思考而无意识地咬笔头、或者因为解出一道难题而眼睛微微发亮时,神乐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跳会莫名漏跳一拍,讲解的声音也会不由自主地放缓、变得柔和起来。但很快,她又会甩甩头,强迫自己重新专注于讲题。
(不行不行!她是社长的妹妹!是我的监督对象!我不能……)神乐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却无法忽视心底那份悄然滋长的、不同寻常的情愫。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第六天,也是她们计划返回东京的日子。
临走那天,神乐父母准备了一大堆奈良特产,硬是要塞给她们,把琉璃那个神奇的挎包塞得满满当当。
“琉璃小姐,以后有空常来玩啊。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神乐母亲拉着琉璃的手,慈祥地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喜爱和不舍。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是真心喜欢这个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懒散冷淡,但其实心思细腻、关键时刻很靠得住的“小朋友”。
“嗯,谢谢叔叔阿姨,我会的。”琉璃礼貌地点头回应。对于这对朴实温暖的老人,她观感不错。
回程的新干线依旧拥挤。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园风光,逐渐被都市的高楼大厦所取代,琉璃竟觉得有一丝淡淡的…不舍?(错觉吧…一定是错觉…)
神乐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琉璃则拿出游戏机,迫不及待地开始弥补这几天被“学习”耽误的游戏时间。
当列车终于抵达东京站,熟悉的喧嚣和快节奏气息扑面而来时,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假期结束,该回归现实”的讯号。
列车缓缓停稳,都市熟悉的喧嚣和快节奏气息瞬间将两人包裹。她们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回到了这座钢铁森林。
奈良那个宁静的、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短暂插曲,仿佛一场恍惚的梦,悄然落幕。而生活,依旧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