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温柔地洒在客房的地铺上。千雪琉璃蜷在柔软的被褥里,黑色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睡得正沉。昨晚的饱餐和那一点点陌生的“家”的温暖,让她难得地卸下了些许防备,睡得比平时沉了许多。
“琉璃酱!起床啦——!”
一声元气满满、穿透力极强的呼唤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琉璃猛地睁开眼,心脏差点漏跳一拍。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就看到凑朝阳那张放大的、笑容灿烂的脸凑在面前。
“快起来快起来!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们去晨跑吧!”朝阳不由分说地掀开了琉璃的被子,清晨微凉的空气瞬间让琉璃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晨…跑?”琉璃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难以置信的抗拒。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早起”和“运动”都是排在“学习”后面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在东京,如果没有神乐或者雪奈的“物理叫醒服务”,她能睡到日上三竿。
“对呀!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快换衣服!”朝阳已经换好了运动服,活力四射地催促着,完全无视了琉璃脸上大写加粗的“我不想去”。
琉璃被朝阳半强迫地拉起来,套上了朝阳给她准备的备用运动服(尺码意外地合身)。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睡眼惺忪,浑身散发着“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要折磨我”的低气压,被兴致勃勃的朝阳拽出了凑家大门。
绫香市的清晨,空气清新,街道上已有不少晨练和赶早的人。朝阳显然是这里的“名人”,一路跑过去,不断有邻居、店主热情地打招呼。
“朝阳酱,早上好!”
“朝阳,今天也这么精神啊!”
“哟,朝阳,这是…咦?双胞胎妹妹?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啊!好可爱!”
“哇,朝阳酱的妹妹?姐妹俩都这么漂亮!”
路人好奇和友善的目光,以及那一声声“双胞胎妹妹”、“朝阳的妹妹”,像一根根细针,扎在琉璃本就敏感的心上。她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脸色臭得像别人欠了她几百万游戏点数,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与旁边阳光灿烂、不断挥手回应的朝阳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酷刑”。
就在两人跑到一个街心公园附近时,一个金色的身影沉默地加入了她们。美剑沙姬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黑色的眸子如同探照灯,紧紧锁定在琉璃身上。
琉璃自然也察觉到了,但她懒得理会,只想快点跑完回去补觉。
跑了一段,美剑沙姬终于加快了步伐,与琉璃并肩,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千雪琉璃。”
琉璃脚步没停,只是斜睨了她一眼,示意她有事快说。
“告诉我,”美剑沙姬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你来到绫香市,目标鲁格赛特,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过去?知道得那么清楚?”
琉璃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没完全转过来,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轻飘飘地扫了美剑沙姬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早餐:琉璃停下脚步,懒洋洋地转过身,黑色的长发在晨风中拂过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双手插在运动服口袋里,姿态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松懈,与美剑沙姬的紧绷形成鲜明对比。
“目的?”琉璃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弄,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打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不是说了么?消灭它。怎么,格丽乔(グリージョ),难道这绫香市,这地球,只允许你一个人打着‘复仇’的旗号,惦记着那头宇宙白细胞?”
“复仇?!”美剑沙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穿痛处的尖锐,“你懂什么复仇?!你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谈论我的决心?!”
“决心?”琉璃嗤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刺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哦?你那‘决心’,就是打算用整个地球当烟花,给鲁格赛特放一场盛大的、毁灭性的欢送仪式?”她歪了歪头,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向美剑沙姬最不愿被审视的计划核心,“真是…好宏大的‘决心’啊。牺牲亿万生灵,只为换取你个人的一了百了?啧,这格局,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住口!你根本不明白!鲁格赛特必须被彻底毁灭!这是唯一的办法!”美剑沙姬脸色煞白,身体因为愤怒和一种被看透的羞耻而微微颤抖。琉璃那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的嘲讽,将她内心深处最偏激、也最绝望的计划赤裸裸地揭露出来,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唯一的办法?”琉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罢了。因为你自己做不到,因为你看不到别的路,所以就只能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呵,真是…太弱了呢。”
“你说什么?!”美剑沙姬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到顶点,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她无法容忍被如此轻视,尤其是被这个与“她”如此相像、却又如此危险的存在!
“我说你,就是一个弱者!”琉璃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动摇,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燃烧着来自地狱的幽冷火焰,“你以为背负着血海深仇、被绝望逼到角落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了?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拉着无辜者垫背了?别逗了。这世界上比你惨、比你绝望的人多的是。”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美剑沙姬的心上:“至少…你还有两个愿意为了你付出生命的哥哥。他们保护了你,给了你复仇的理由,也给了你…‘软弱’的借口。”琉璃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羡慕,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寒覆盖,“而我呢?从诞生那一刻起,我就是一件用完即弃的工具,一个被斥为‘劣质品’的残次品。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战斗…都是踩着刀尖,用血和骨头一寸寸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更没有人会为我牺牲。我的命,从来只攥在自己手里。”
她直起身,眼神恢复了那种俯瞰般的冷漠:“你看,我们都经历过‘阴暗’,都失去过重要之物。但你选择了拉着世界一起沉沦的‘复仇’,而我…”琉璃顿了顿,嘴角那抹讽刺的弧度加深,“…即使被丢进最肮脏的泥潭,被碾碎过无数次,我也从未想过要把这份痛苦转嫁给无辜的人。因为我知道,那除了证明自己的无能,毫无意义。”
“你…!”美剑沙姬被琉璃这番犀利无比、直指灵魂的剖析彻底噎住了。她想反驳,想怒吼,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唯一正确的。但琉璃的话语像一面最清晰的镜子,照出了她计划中那极端自私和绝望的本质,也照出了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失去兄长庇护后的巨大恐惧和无力感——那份琉璃口中的“心态软弱”。她黑色的瞳孔剧烈颤抖,嘴唇翕动,却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言辞来辩驳。琉璃的遭遇和选择,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决心”之上。
“够了!真的够了!”一直焦急地在一旁试图插话的凑朝阳终于受不了了。她冲到两人中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和恳求,“小剑!琉璃酱!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不要再互相伤害了!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这样针锋相对?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商量解决吗?一定有不用打架的办法的!”
朝阳的眼泪和天真的话语,在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美剑沙姬看着朝阳那担忧又痛苦的脸庞,心中一阵刺痛。她明白朝阳的善良,但她更清楚,自己和眼前这个危险的千雪琉璃之间,隔着的是血与火、绝望与抉择的深渊,根本不是几句“好好商量”就能填平的。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屈辱、愤怒和那丝被琉璃点破的恐慌。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了最原始、最直接的战意!既然语言无法沟通,既然立场无法互信,那就用力量来说话!
“商量?和她?”美剑沙姬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她猛地指向琉璃,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朝阳,你太天真了!有些东西,只能用拳头来证明!”她不再看朝阳,目光死死锁定琉璃,一字一顿,如同宣战:
“千雪琉璃!你的大道理我听够了!想让我相信你的力量,相信你那‘独自战斗’的觉悟?那就用你的格丽乔来证明!和我打一场!就在这里,就在后山!让我看看,你那从地狱爬出来的力量,到底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琉璃看着美剑沙姬眼中燃烧的、近乎疯狂的战斗火焰,感受着她身上升腾起的、不顾一切的决绝气势。她眼中的冰冷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认真和…一丝微不可查的释然。争吵毫无意义,唯有力量才是最终的答案。
“如你所愿。”琉璃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应允。她正好也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来宣泄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也来验证自己选择的道路。
“不要啊——!”朝阳的哭喊声被两人彻底无视。
美剑沙姬最后深深看了琉璃一眼,转身,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大步流星地朝着城郊后山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孤傲而沉重。
琉璃活动了一下脖颈,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金芒,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她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踏碎了清晨的宁静,也踏碎了朝阳试图弥合裂痕的最后希望。一场因理念和伤痛而起的对决,已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