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凛的玄铁剑刚触及石壁凸起的石纹,指尖便传来一阵刺痛。
他瞳孔骤缩——那被符文遮住的凹陷处,嵌着块巴掌大的漆黑灵石,表面流转的幽蓝荧光,竟与灰袍人眼底的光色如出一辙。
\"嗤——\"剑刃与灵石相触的瞬间,一股阴寒之力逆着剑身窜入经脉。
汤凛喉间腥甜翻涌,玄铁剑险些脱手。
他后退半步稳住身形,指腹擦过剑脊上的灼痕,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这石头......不是普通的封印之物。\"
李瑶的影藤仍与灰袍人的黑色玉简胶着。
她能清晰感知到灵植叶片上的黑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每一丝灵力的流失都像被人拿细针戳进骨髓。
可她的注意力始终锁在汤凛那边——灵石表面的灵力流动轨迹,与影藤传递来的阵纹波动产生了某种诡谲的共鸣。
\"冥渊石......\"李瑶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李家典籍里那行褪色的批注浮上脑海:\"阴极之地凝千年怨气所成,唯极阳之火可破。\"她咬着唇将影藤往回一收,藤蔓上的黑斑瞬间灼出焦痕,疼得她额角青筋直跳。
但她顾不上这些,指尖迅速掐过储物袋的绳结,一株裹着赤金花瓣的莲花\"唰\"地落在掌心。
\"汤凛!\"她攥着炎心莲的手往前一送,灵力如游蛇般窜入他的袖口,\"这是冥渊石,用极阳之火!\"
汤凛接住炎心莲的刹那,莲花突然绽放,赤金花瓣化作流火缠上玄铁剑。
他能感觉到剑身的温度在飙升,连掌心的茧都被烤得发烫。
这把陪他闯过三十座险地的玄铁剑此刻像活了过来,剑鸣里带着几分兴奋的颤音——它在渴望撕裂这阴邪之物。
\"退开!\"汤凛低喝一声。
李瑶拽着影藤翻身跃到墙角,目光紧盯着他的背影。
玄铁剑带着赤金火焰劈下的瞬间,整个古塔都发出了呻吟。
漆黑灵石表面的幽蓝荧光疯狂涌动,试图抵御这灼人的热度。
可炎心莲的火是极阳之气所化,专克阴邪——不过三息,灵石表面便出现蛛网状的裂痕。
汤凛趁机加力,剑刃直没至柄。
\"轰!\"
爆炸声震得李瑶耳膜生疼。
她眯眼望去,那团漆黑的东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碎成齑粉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石壁上的红光阵法\"刺啦\"一声断裂,像被扯碎的血幕。
灰袍人的脸瞬间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黑色玉简\"当啷\"坠地。\"你们毁了我的计划!\"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先前的从容尽数碎裂,\"我等了三百年......三百年!\"
李瑶擦了擦嘴角的血,影藤此刻正蔫蔫地缠在她腕间,叶片却泛着奇异的青芒——那是灵植在吸收冥渊石崩解时散逸的怨气。
她望着灰袍人扭曲的脸,忽然想起族谱上李清婉的画像:那位初代家主眉眼温柔,哪有半分眼前人的阴鸷?
\"你不过是借了她的皮。\"李瑶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真正的李家荣光,从来不是靠吞噬活物、困人阵中能换来的。\"
灰袍人突然癫狂地笑起来。
他弯腰捡起玉简,指尖在石屑里摸索着什么。
可不等他有所动作,整座古塔突然开始剧烈倾斜。
上方的石砖簌簌掉落,有块碎石擦着李瑶的鬓角砸在地上,迸出火星。
\"走!\"汤凛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塔门跑。
李瑶却在跨出门槛的刹那顿住脚步——她掌心的影藤突然剧烈震颤,叶尖竟泛起比之前更浓郁的青光,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她回头望了眼塔内正在坍塌的石壁,又低头看了看腕间的影藤。
这株陪她闯过无数险关的灵植,此刻正用叶片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像在催促,又像在预告。
李瑶攥紧影藤,跟着汤凛冲进夜色里。
背后传来古塔轰然倒塌的轰鸣,可她的耳中,却清晰地响着影藤传递来的、若有若无的灵植私语——那是某种更庞大的生机,正在黑暗中苏醒。
李瑶的影藤在夜风里抖出一片青芒,叶尖还沾着冥渊石崩解时的幽蓝残光。
她望着灰袍人踉跄后退的身影,喉间腥甜尚未压下,却已咬着牙掐了个灵诀——阵法断裂的瞬间,影藤的藤蔓突然暴涨三尺,如活物般缠住灰袍人的脚踝。
\"想跑?\"她擦了擦唇角血渍,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灵力顺着经脉往影藤里灌。
影藤的叶片立刻泛起滚烫的温度,藤蔓上的倒刺扎进灰袍人小腿,疼得他发出嘶叫。
李瑶能感觉到影藤在震颤,像在兴奋地吞咽对方溢出的怨气——这株灵植自跟了她后,总爱替她\"收拾\"这些阴邪东西。
灰袍人被扯得跪坐在地,黑色玉简\"当啷\"掉在脚边。
他抬头时,眼角的青筋突突跳动,嘴角却扯出扭曲的笑:\"小丫头,你以为困住我就能问出真相?\"他手腕猛震,竟生生挣断一截藤蔓,\"等命轮镜真正开启之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夜枭的啼叫,\"你们会明白,所谓的'继承者',不过是个诅咒!\"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李瑶抬头的刹那,一道刺目的金光从坍塌的古塔顶部劈落——那光比月光还亮,带着某种古老的震颤,直端端撞向她的眉心。
\"小心!\"汤凛的玄铁剑已出鞘半寸,却见那金光如活物般钻进李瑶额间,连躲闪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李瑶只觉眉心一阵灼痛,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夜风、汤凛的惊呼声、灰袍人的冷笑,全被揉成一团模糊的光影。
再睁眼时,她站在一片血色云雾中。
脚下是无数黑点——待看清那些黑点的轮廓,她的呼吸骤然一滞:那是成百上千的修仙者,正跪在一座青铜巨轮前,额头抵着地面,像在朝拜什么。
而她的位置,正站在青铜巨轮的最高处。
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把钥匙,表面布满暗红纹路,像凝固的血。
\"这是......\"她的指尖刚触到钥匙,巨轮突然转动。
轰鸣声中,她看见跪在最前排的修士突然暴起,指甲刺穿自己的咽喉;后排的女修抓着发簪往眼睛里扎;连孩童都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所有动作整齐得像被线牵着的木偶。
\"不!\"李瑶踉跄后退,钥匙\"当啷\"掉在地上。
血雾里传来灰袍人的笑声:\"看到了吗?
这就是命轮镜选中的'继承者'要承受的......\"
\"住口!\"李瑶尖叫着捂住耳朵。
可那些画面仍在眼前闪回:她握着钥匙的手染满鲜血,青铜巨轮每转一圈,就有更多人在她脚下自戕。
她终于看清巨轮上的刻纹——那是李家的族徽,与族谱里初代家主的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这不是我要的!\"她喊得声嘶力竭,眼前的血雾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
汤凛的声音从裂缝里钻进来:\"阿瑶!
醒醒!\"
李瑶猛然惊醒,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滴进衣领。
她的手本能地抓住汤凛的手腕——他的掌心还留着玄铁剑的余温,是真实的。
再看灰袍人,此刻正瞪大眼睛盯着她的眉心,瞳孔里映着淡金色的印记。
\"你说得没错......\"李瑶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命轮镜不知何时浮现在那里。
镜面泛着柔和的金光,却让灰袍人的脸色瞬间惨白,\"但我不会让历史重演。\"
她轻轻抬手。
命轮镜突然发出嗡鸣,镜面的金光如潮水般涌出,裹住灰袍人的身体。
灰袍人疯狂挣扎,指甲在地面划出深痕,却被金光越缠越紧:\"你根本不知道......这镜子会吸干你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的身影被完全吸入镜中,只余下一缕黑烟消散在夜风里。
古塔的坍塌声终于停歇。
李瑶望着掌心的命轮镜,镜面此刻像普通铜镜般暗沉,看不出半分刚才的威严。
她摸了摸眉心,金印正在缓缓黯淡,只余下一点淡金色的光斑,像被揉碎的星子。
影藤突然轻蹭她的手背。
她低头,见藤蔓上的叶片泛着比之前更清亮的青芒,叶尖正朝着古塔废墟的方向微微翘起——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