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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管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的汗液,传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感。林舒宜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但她的手臂却异常稳定。她死死盯着走廊尽头那片被应急灯渲染得鬼影幢幢的黑暗,沉重的脚步声如同踩踏在她的神经上,越来越近。
陈启明在她身后发出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跟……跟它拼了?”他声音扭曲,带着哭腔。
“不。”林舒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冷静,“找地方躲起来。”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走廊两侧。大部分舱门都紧闭着,但前方不远处,有一扇门虚掩着,门牌上模糊地印着“医疗室”的字样。
“那边!”她低喝一声,不再犹豫,弓着身子,快速而无声地冲向那扇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驱使着她做出判断。
陈启明愣了一下,连滚爬爬地跟上。
两人闪身钻进医疗室,林舒宜反手轻轻将门掩上,只留下一道缝隙,屏住呼吸向外窥视。
脚步声更近了。一个高大、动作僵硬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又是一个被“覆盖”的船员,他的一条腿似乎受了伤,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漫无目的地晃动着脑袋,乳白色的眼睛空洞地扫视着走廊,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嗬嗬声。
他并没有发现他们,只是遵循着某种混乱的本能,蹒跚地从医疗室门口经过,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直到那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林舒宜才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地靠在门板上,剧烈地喘息起来。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
陈启明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之前的恐惧交织,显得异常扭曲。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他喃喃道。
林舒宜没有理会他。她环顾这个医疗室。房间不大,摆放着药品柜、一张诊疗床和一些简单的医疗设备。幸运的是,这里似乎没有被暴力破坏过的痕迹,也没有那种被“覆盖”的怪物。
她的目光落在药品柜上。生存,需要食物、水,也需要药品。
她走过去,开始翻找。大部分是些常规药物,但她找到了一些抗生素、止痛药、消毒酒精和绷带。她将这些小心地收拢起来,塞进自己外套那还算完好的口袋里。
然后,她走到诊疗床旁,上面散落着一些使用过的棉签和绷带,旁边还放着一个金属托盘,里面有几把手术刀、镊子和剪刀。
林舒宜的目光停留在那几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上。
她伸出手,拿起其中一把最锋利、刀柄最适合抓握的。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将手术刀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微小却致命的重量。
这不再是李在允扔给陈启明的匕首,也不是她情急之下捡起的金属管。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主动握在手中的武器。
陈启明看着她拿起手术刀,眼神瑟缩了一下。“你……你要这个干嘛?”
林舒宜没有回答。她将手术刀小心地收好,然后继续在医疗室里搜索。她找到了一瓶未开封的蒸馏水和几包压缩饼干,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她把水和饼干分了一部分给陈启明。“节省点吃。”
陈启明接过,如同饿狼般撕开饼干包装,狼吞虎咽起来。
林舒宜却只是小口地抿着水,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门。门外是危机四伏的幽灵船,门内是暂时的安全。但安全是短暂的。
李在允生死未卜。
这个认知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恨他,怕他,但无法否认,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保障。现在,这个保障可能消失了。
她必须靠自己。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林舒宜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然,“需要找到更多的物资,弄清楚这艘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还有……有没有办法离开。”
陈启明抬起头,脸上还沾着饼干屑,眼神恐惧:“还……还要出去?外面那么多怪物!”
“待在这里,食物和水耗尽也是死路。”林舒宜看着他,眼神锐利,“你想饿死、渴死,还是想拼一把?”
陈启明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是三副,对这艘船最熟悉。我们需要去储物舱,拿到足够的食物和淡水,最好能找到一些武器,或者……弄清楚应急发电机到底能不能启动。”林舒宜继续说道,她开始在脑海中规划,“储物舱在船尾,对吧?”
陈启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怎么走最安全?有没有平时船员走的、不那么显眼的通道?”
陈启明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说:“有……有一条后勤通道,从厨房后面绕过去,平时主要运送物资,比较窄,但应该能通到船尾附近……”
“好。”林舒宜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金属管,“休息十分钟,然后我们出发。”
她走到门边,再次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走廊里依旧空荡,只有应急灯投下摇曳的光影。
阳光……她忽然想起冲破海面时那刺眼的阳光。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那个男人在阳光下对她说:“欢迎来到后‘月光’时代。”
现在,他可能已经不在了。而她,必须独自面对这个时代。
林舒宜深吸一口气,将手术刀在口袋里握得更紧。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拯救的“容器”了。
狩猎,或者被狩猎。
在这艘沉沦的船上,她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