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练习室没了往日的匆忙。夏允推开玻璃门时,晨光正斜斜地铺在钢琴上,黄仁俊已经坐在琴凳上了,面前摊着一本新的乐谱,封面上用铅笔写着“《并肩》——初稿”。
“早。”他抬头时,指尖还停在琴键上,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银色手链在光下闪着细亮的光,“我带了热豆浆,在桌上。”
夏允走过去拿起豆浆,杯壁的温度顺着指尖漫到心里。她凑到钢琴边看乐谱,字迹比上次更工整些,音符间画着不少小小的圈,旁边标着“试唱”“升调”的备注,页脚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和她耳饰上的形状很像。
“昨天半夜写的?”她指着乐谱上一处被橡皮擦得泛白的地方,那里的音符改了又改,纸页都薄了些。
“嗯,想到旋律就睡不着了。”他笑了笑,指尖在琴键上轻轻敲了敲,弹出一段温软的前奏,“你听听这个开头,像不像早上推开窗,风带着阳光进来的感觉?”
琴音淌出来时,夏允真的想起了今早出门的样子——楼下的桂花开得正盛,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她拿出那支旧口琴,凑到嘴边跟着吹起来,口琴的清亮和钢琴的温厚缠在一起,像两缕绕着转的光。
“这里的节奏再慢半拍试试?”她停下口琴,指尖点在“晨光漫过琴键”那句的音符上,“你的钢琴稍等一下,我用口琴引着,会更像两个人慢慢走在一起。”
黄仁俊点点头,手指在琴键上顿了顿,重新弹起来。这次他的节奏放得很缓,像在等她的口琴跟上。当口琴的旋律切入时,他忽然侧过头看她,眼里的光比琴键上的光斑更亮:“对,就是这种感觉——像走在小路上,你走快了半步,又回头等我。”
夏允的耳尖泛着红,低头吹着口琴,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想起上次在路灯下,他也是这样,走几步就回头看她,影子在地上叠成一片。
练到中午,两人都有些饿了。黄仁俊从包里拿出两个三明治,递给她一个:“便利店刚买的,还热着。”
夏允咬了一口,面包里的生菜还带着脆劲,忽然发现三明治的包装纸上,用马克笔写了个小小的“允”字。她抬头看他的三明治,包装纸上是个“俊”字,字迹和乐谱上的一模一样。
“怕拿混了。”他察觉到她的目光,耳尖有点红,赶紧低头咬了口三明治,面包屑沾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夏允忍不住笑了,抽了张纸巾递给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沾到面包屑了。”
他愣了一下,接过纸巾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顿,又很快移开视线,钢琴上的乐谱却仿佛被这瞬间的安静染得更暖了。
下午练和声时,夏允总在“并肩走的路”那句唱不准。她皱着眉反复试了好几次,声音有点发紧,黄仁俊忽然停下钢琴,从口袋里摸出颗柠檬糖,剥了糖纸递到她嘴边:“含着试试,润润嗓子,也别慌。”
糖的甜意漫开时,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嘴唇,像有电流轻轻窜了一下。夏允含着糖,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当她再唱那句时,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和他的声部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布袋子,递给她,“上次你说喜欢枫叶,我周末去郊外捡了些,压平了。”
夏允打开袋子,里面装着十几片枫叶,红的、黄的、橙的,每片都被压得平平整整,叶脉清晰得能数出来。最底下还有片特别小的枫叶,叶柄处系着根银线,像个小小的书签。
“这个可以当书签。”他指着那片小枫叶,“夹在《并肩》的乐谱里,正好。”
夏允拿起小枫叶,指尖碰到银线时,发现线的末端挂着个极小的银环,上面刻着两个字——“我们”。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时,两人终于把《并肩》的初稿顺完了。夏允收拾乐谱时,看到黄仁俊在她的那份谱子上,画了两个并肩走的小人,一个拿着口琴,一个弹着钢琴,背景是漫天的星星。
“画得像吗?”他凑过来看,手指轻轻碰了碰小人的脑袋,“我不太会画画,将就看。”
“很像。”夏允把乐谱放进包里,心里像被夕阳填满了,“比真的还像。”
走出练习室时,晚霞把天染成了橘红色。黄仁俊送她到路口,路灯刚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那支旧口琴,吹了段《并肩》的副歌——比早上的初稿更温柔些,像在说“我们慢慢走”。
“明天还来吗?”夏允问,手里捏着那片小枫叶书签。
“来。”他把口琴放进口袋,看着她的眼睛,晚霞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我把副歌的和声再改改,还要……给你带热豆浆。”
夏允点点头,转身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路灯下,手里挥着什么,像每次分别时一样。
她摸了摸包里的乐谱,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枫叶,忽然觉得,所谓“并肩”,大概就是你写的旋律里有我,我走的路上有你,连晨光和晚风,都在为我们伴奏。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早就在心里,唱成了永不结束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