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忽然被按下了慢放键,流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温馨。
别墅成了隔绝外界风雨的温暖堡垒。
江月月和秦牧的关系,在经历了威胁信、梦魇、跟踪以及阳台那次坦诚的边界划分后,进入了一种新的、更加稳固和默契的阶段。
信任不再是单方面的保护与依赖,而是变成了有商有量、有分工有合作的并肩。
江月月不再将秦牧完全排除在危险之外,而是尝试着将他视为可以分担压力的伙伴。
而秦牧,则在努力学习和适应“告知”与“分享”,虽然“处理”的核心依旧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不容月月涉险半分。
这种微妙的平衡,让两人之间的纽带更加坚韧。
清晨,秦牧依旧会早起准备早餐,但江月月不再只是享受,她会凑在厨房,看着他熟练地煎蛋、烤面包,偶尔递个调料,或者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听着他因为她的靠近而瞬间有些紊乱的心跳,偷偷地笑。
秦牧则会身体微僵,耳根泛红,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油点溅到她。
“月月,小心烫。”他会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纵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
早餐后,如果江月月不去公司,两人会一起在阳光房里,她处理邮件,他则摆弄那些越来越复杂的模型或拼图。
有时,江月月会遇到棘手的商业问题,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秦牧即使在一旁专注地拼着模型,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他会放下手里的东西,蹭到她身边,也不多问,只是安静地靠着她,或者递上一杯温水,用他干净的眼神无声地询问:“月月,需要我吗?”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安抚。
江月月会发现,看着他单纯依赖的眼神,那些纷繁复杂的商业算计带来的烦躁,会奇异地平复许多。
她有时会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没事,就是有点难,不过我能搞定。”
有时,如果问题涉及一些逻辑或数据,她也会尝试用最简单的方式讲给他听。
秦牧通常听得似懂非懂,但他会非常专注,偶尔,会冒出一两个看似天真、却恰好切中某个被忽略盲点的问题,让江月月豁然开朗。
他的思维模式,似乎完全不受常规商业逻辑的束缚,直指核心。
这让江月月更加确信,他失忆前所站的高度,绝非寻常。
而这种认知,也悄然影响着秦牧自己。
在某个午后,他拼好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星空立体模型,看着那浩瀚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星系在自己手中诞生时,一种陌生的、巨大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同时,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泡泡,第一次主动浮现在他空白的脑海里:
“我……以前好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不是拼图……是更复杂的……”
“我……到底是谁?”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他抬起头,看向正在不远处沙发上小憩的江月月,阳光在她脸上跳跃,恬静美好。
他是谁,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只要他是月月的秦牧,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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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别墅的温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枭那间冰冷的安全屋。
“静默”期并未让他停止活动,只是将行动转入了更深、更隐蔽的地下。
屏幕上,关于赵坤的一切信息都被摊开分析。
昂贵的靶向药,沉重的债务,母亲日渐虚弱的身体……每一条都是压垮这个老实技术员的稻草。
陈枭没有亲自出面,通过层层伪装和白手套,一份无法拒绝的“资助协议”和一笔足以解决他燃眉之急的巨款,被送到了赵坤面前。
条件,是“星耀项目”数据加密模块的某一版初期算法核心代码。
赵坤挣扎过,痛苦过,但在母亲的生命和现实的残酷面前,那点职业道德和良知,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妥协了。
交出的,是项目早期一个因为存在微小逻辑瑕疵而被淘汰、封存起来的旧版本核心代码。
这个版本的数据,如果被不当使用或恶意攻击,会导致系统运行极其不稳定,甚至可能引发局部数据崩溃。
陈枭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看着传输过来的加密数据包,他脸上露出了毒蛇般的阴冷笑容。
“江月月……‘星耀’是你和你父亲的心血对吧?”
“你说,如果在你即将成功,吸引来所有投资和目光的时候,这个项目的核心被爆出存在致命缺陷,甚至引发了严重的数据事故……”
“到时候,舆论会怎样?你的投资人会怎样?你辛辛苦苦重建的江氏,会不会再次跌入谷底?”
他不需要立刻摧毁,他要的是在关键时刻的致命一击。
要的是江月月方寸大乱,要的是逼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秦牧,不得不出手力挽狂澜。
他要在商业的战场上,看清他的对手。
“准备好接收我这份‘大礼’了吗?”陈枭低声自语,指尖在屏幕上江月月的一张商业活动照片上划过,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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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儿的安全屋内,气氛同样凝重。
她刚刚结束了与“烛龙”的又一次加密通讯。
上级正式授权,在秦牧和江月月面临无法规避的重大人身威胁时,她可以动用“暗影”级别的资源进行干预和清除。
这意味着,保护力度被提到了最高等级。
但同时,压力也空前巨大。
她面前的全息投影上,陈列着关于“天水”基地和“影子”的绝密档案碎片。
“天水”基地被标记为“已废弃,高度污染,永久封锁”,相关任务记录被最高权限封存,调查阻力极大。
而关于“影子”的信息更是少得可怜,只有几张极其模糊的远距离侧影或背影截图,以及他最后一次与总部断联前的坐标,位于“天水”基地外围的山区。
幸存者……他如果还活着,这一年多,他藏在哪里?在做什么?他是否知道内部叛徒的存在?
林婉儿揉着眉心,神色凝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枭在商业上的小动作,她有所察觉,但那只是明面上的幌子。
真正的危险,始终来自于那个泄密导致“龙魂”小队几乎覆灭的内部叛徒,以及境外“科俄斯”组织残余势力的报复。
秦牧是这一切风暴的中心。
他的记忆是钥匙,他的能力是武器,而他的软肋……是江月月。
她必须更加小心,既要引导秦牧复苏,又要确保不刺激到他,还要在暗处防范来自各方的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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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别墅里,江月月已经洗漱完先睡下了。
秦牧却没什么睡意。
他独自一人站在二楼主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
那些光点连成一片,如同地上的星河,繁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感。
他的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冰冷的、带着特殊纹路的金属筹码。
那是很久以前,他从夜色赌场那里“捡”来的,上面刻着一条盘绕的、瞳孔猩红的蛇形标志——c.S.组织的印记。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似乎勾起了某些更深层的东西。
不是清晰的记忆,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弥漫着硝烟、血腥和背叛的冰冷感觉。
一种被毒蛇在暗处窥视、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的危机感。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不再像白天那样纯净懵懂,而是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和锐利。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那些在梦里追赶我、让我快走的人……是谁?
那个叫“影子”的……是谁?
“天水”……又是什么地方?
这些问题,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身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了他。
是江月月。
她似乎察觉到他不在身边,寻了过来。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站在这里,也没有问他手里拿着什么。
只是将脸颊贴在他宽阔坚实的后背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和微微紧绷的肌肉。
“睡不着吗?”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和浓浓的关心。
秦牧身体微微放松下来,覆盖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他将那枚冰冷的筹码握紧在手心,不想让她看到。
“我在。”江月月轻声说,收紧了手臂,“我永远都在。”
无需多言。
她的拥抱,她的存在,就是驱散他心头阴霾最温暖的光。
秦牧转过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像是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有的不安和迷茫,似乎都在这个拥抱里找到了归宿。
两人相拥着,一同望向窗外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夜色。
灯火依旧璀璨。
但他们都明白,这份短暂的平静,或许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序曲。
不过,没关系。
无论未来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他们都会在一起。
共同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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