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振华武馆出来时，午后的阳光正盛，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纤长。
宋依安手里还攥着那柄玉清昆仑扇，扇面上沾染的擂台尘土已被她轻轻拂去，扇骨微凉，恰好驱散几分燥热。
冰玄天走在她身侧，周身那股凛冽寒气似乎被阳光融去些许，却依旧与周遭的热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像是在回应方才擂台上的余韵：“你说的‘像水一样’，我懂了。”
宋依安脚步微顿，疑惑的侧头看他。
他目视前方，下颌线依旧绷得平直，眼底的冰湖未有半分波澜：“顺势而为，因势而变，是种省力的法子。”
“但我不认同。”
没等宋依安接话，他便继续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却终究少了几分决绝。若遇磐石挡路，水需绕而行之，可我的枪，只需直破而去。”
宋依安挑了挑眉，指尖摩挲着扇柄上未完全消退的灵力纹路，没再多言。
她早知道冰玄天的性子，认定的“道”如同昆仑千年不化的寒冰，哪是三言两语便能撼动的。
她也懒得与冰玄天争吵：“这里应该是魔都最热闹的商业街吧，去看看咯。”
............
午后的商业街被阳光镀上一层暖金，琳琅满目的橱窗折射出耀眼的光，空气中混杂着奶茶的甜香、烤串的焦香，还有行人说笑的声浪，裹着鲜活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宋依安停在一家摆满汉服的店铺前，指尖隔着玻璃轻轻点了点那件绣着云纹的月白襦裙，眼底满是好奇：“凡间的衣裳，竟也这般精巧。”
冰玄天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橱窗里的锦衣华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应了声：“不及昆仑法袍灵力亲和。”
话音刚落，便见宋依安已被隔壁甜品店飘出的奶油香气勾走了注意力，脚步轻快地挪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摩托车引擎声突然划破喧闹，紧接着便是女子惊慌的尖叫，“我的包！”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家珠宝店门口，一名穿着杏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正狼狈地趴在地上，手肘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一片红痕，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
她的身后，一辆黑色摩托车正疾驰而去，骑车的男子戴着头盔，一只手死死拽着女子的米白色背包带，强大的拉力将女子拖得在地上滑行，裙摆被蹭得满是尘土。
“快拦住他！”
“保安呢？！”
周围的路人纷纷惊呼，有人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拉，却因摩托车速度太快而不敢靠近。
珠宝店的保安刚从门内冲出来，只来得及抓住一缕扬起的尘土，脸上满是焦急。
女子的哭声越来越响，眼看就要被摩托车拖进车流密集的主干道，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人群中窜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是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年轻男子，身形挺拔，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
他几步便追上摩托车，没有丝毫犹豫，探出手精准地扣住了抢匪抓着背包带的手腕。
动作看似轻柔，力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抢匪闷哼一声，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再也抓不住背包带。
男子顺势一拽，抢匪整个人从摩托车上被掀了下来，重重摔在路边的草坪上，头盔滚落在地，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直到男子捡起掉落的背包，转身走向那名女子时，周围的人群才如梦初醒，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惊呼。
“我的天！这小伙子也太厉害了吧！”
“wc！刚才那速度，跟电影里的超人一样吧！”
“见义勇为啊！小伙子好样的！”
被救的女子早已吓得浑身发抖，撑着地面站起身时，腿还在发软。
男子快步上前，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恰到好处的关切，声音温和得像春日暖风：“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正是苏阳。此刻的他，脸上没有半分之前的疯狂与阴鸷，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眉梢眼角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连扶着女子的动作都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易碎品。
女子抬起头，看着眼前俊朗温和的青年，眼眶瞬间红了，哽咽着摇头。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吓着了。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要是包被抢走了，里面的证件和银行卡就全没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
苏阳笑着将背包递还给她，语气谦逊又温和，“下次出门可要多留意些，把包背在身前会安全些。”
这时，周围的路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夸赞着。
一位提着菜篮子的大妈拉着苏阳的胳膊，笑得合不拢嘴：“小伙子你可真勇敢！刚才那一下太帅了，要是换了别人，哪敢跟抢匪硬碰硬啊！”
“就是就是，”
旁边一对年轻情侣也凑过来，男生满眼崇拜，“哥，你是不是练过啊？那身手也太专业了！简直比搏击运动员还厉害！”
珠宝店的保安也快步跑过来，对着苏阳连连道谢：“多亏了你啊小伙子，不然我们可真没法交代。要不你留下个联系方式？我们老板肯定要好好感谢你！”
苏阳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应对得从容不迫。他对着大妈轻轻点头：“阿姨过奖了，只是刚好会点防身术，遇到这种事，总不能袖手旁观。”
又转向那对情侣，语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就是瞎练的，让你们见笑了。”
最后对着保安摆摆手：“感谢就不必了，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联系方式就不用留了。”
他站在人群中央，被众人的赞誉包裹着，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勾勒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可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快意，那是被众人瞩目、被当作“英雄”崇拜的满足感，像藤蔓般悄悄蔓延开来。
他微微垂眸时，视线扫过周围人或惊叹或崇拜的脸，指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是掌控住全场目光的隐秘愉悦。
女子擦干眼泪，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苏阳，语气感激：“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这水你拿着，喝点水歇会儿吧。”
苏阳接过水，指尖碰到瓶身时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谢谢。你也赶紧擦擦，看看身上的伤要不要紧，不行就去旁边的药店处理一下。”
就在这时，人群外的宋依安轻轻蹙起了眉，转头对身侧的冰玄天低声道。
“这个人……身手确实不错，动作干净利落，看着也像是个热心肠的。可我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怪怪的，像是裹着一层雾，看不透。”
冰玄天的眉头比她皱得更紧，墨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人群中央的苏阳，周身的寒气不自觉地又重了几分。
他的灵觉远胜常人，方才苏阳出手的瞬间，那股隐晦却清晰的灵力波动便落入了他的感知。
那灵力非常强大，却掺杂着一丝极其诡异的扭曲感，像被墨汁染过的水，浑浊又带着刺骨的戾气。
“力量不纯。”
冰玄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的灵力里，藏着恶。”
宋依安心头一凛，再看向苏阳时，先前的好感瞬间淡去不少。
她顺着冰玄天的目光望去，恰好看到苏阳对着众人微笑时，眼底那一闪而逝的、近乎贪婪的掌控欲，心头的疑虑更甚。
而被众人围着的苏阳，也在这时察觉到了两道格外引人注目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便看到了人群外的冰玄天和宋依安。
女子一身素衣，眉眼清亮，气质灵动得像林间的精灵。
而她身边的男子，穿着一身墨色衣衫，身形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一股内敛却精纯的寒意，那寒意里的灵力威压，竟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尤其是男子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让他心底那点隐秘的快意瞬间被惊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嫉妒对方那纯粹而强大的灵力，嫉妒那份无需伪装便能自带的气场。
苏阳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他没有上前纠缠，只是对着两人遥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转身对着围拢的众人笑道：“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事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朝着与冰玄天、宋依安相反的方向走去。
步伐依旧从容，背影挺拔，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转身的那一刻，眼底的温和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的冷光。
他攥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指节泛白。刚才那男子身上的灵力，还有那女子眼中的探究，都让他很不舒服。
但他此刻还需要维持“英雄”的假面，没必要节外生枝。
“等着吧……”
苏阳在心里低声呢喃，脚步渐渐融入人流，“等我彻底掌控那股力量，迟早让所有人都像刚才那样，跪着仰望我。”
人群渐渐散去，那名女子也在保安的陪同下去了附近的药店。宋依安看着苏阳消失的方向，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他刚才看我们的眼神，不对劲。”
“嗯。”
冰玄天应了一声，收回目光，看向宋依安，“他的道，是恶。”
宋依安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街边的橱窗，只是先前的兴致淡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