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逐步回答林青初的问题,并且对他那惊人的洞察力感到认可。
但白宸一时间也难以断言,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尽管从林青初的叙述来看,他的过去与安居和十二星宫似乎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其立场与末刃的目标高度一致。
从表面上看,他动机纯粹,能力卓绝,无疑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合作对象。
但白宸完全看不透他。
他无法保证,林青初所陈述的那段惨烈过往,究竟有多少是真实,又有多少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甚至在他冷静的审视下,这一切的因果与线索都太过严丝合缝,巧合得仿佛一个被精心设计、用于精准获取他信任的完美故事。
而白宸再清楚不过。
眼前这个少年,绝对拥有将这种事做得天衣无缝的能力。
然而,林青初的洞察力又实在过于敏锐。
仅凭一幅上古残卷和引灵法杖对生命气息的感知,他竟能以一己之力,将人魔之战、琉璃殿与十二星宫之间的千丝万缕调查得如此清晰,如此准确。
甚至,他对于玄灵大陆本源、对于玄灵与安居的诸多猜测,竟与末刃动用庞大资源得出的推测结果一般无二。
要知道,以末刃遍布全大陆的情报网络,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最终获取到的核心信息,竟也并未比他多出多少。
这样的人,若是为敌……
白宸很难想象,究竟会给自己、给末刃,带来何等棘手的麻烦。
但——
既然他敢赌,就不怕承担后果。
更何况,于这年轻一辈之中,他不会畏惧任何人。
这份自信,源于绝对的实力,亦是攀登巅峰必备的无敌意念。
否则,他的路……注定走不长。
“你们手中,如今有多少张上古残卷了?”林青初突然抬眸,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白宸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于对方的直接,但他并未隐瞒,“你的这张,是第五张。”
林青初眸色微凝,这个数字显然意味着末刃的进展远超他的想象。
他立刻追问,语气带着不容错辩的凝重,“我想知道,其他四张的来历。”
白宸无奈地笑了笑。
心中暗叹,又给这小子,问到了一个足以撬动全局的关键节点。
他不再绕弯,直言相告,“来自于魔祖、绝刀、沧浪帝国和青冥楼。”
林青初瞳孔骤缩。
这四处来源,如同四道惊电,瞬间劈开了他脑海中所有的迷雾。
“这就是挑起人魔之战,覆灭白家的原因?”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将这残卷的来历与那两桩惊天惨案联系在了一起。
白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
林青初轻声道,所有的线索在此刻彻底串联,形成了清晰的脉络。
“所以安居才会找上沧浪帝国和青冥楼合作,并非单纯利用,而是这两大势力手中本就握有残卷,能够借机调查。”
“而末刃对这两大势力出手,表面上打着立场摇摆与家族仇怨的幌子,本质上也是为了他们手中隐藏的上古残卷。”
“最后一个问题。”林青初话音落下,却突然抬眸,目光如淬火的银针,直刺白宸心底。
“你还想杀我?”
白宸闻言,微微扬起了唇。
那是一个介于欣赏与杀机之间的,极其复杂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
有时,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我知道了。”
林青初也随之笑了笑。
“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找你的。”
他说着,脚下的地面仿佛被赋予生命,几根翠绿的藤蔓无声破土而出,如灵蛇般迅速交织,将他的身形温柔地掩住。
下一刻,藤蔓如同幻影般抽回地底,不留丝毫痕迹。
而少年的身影,也随着藤蔓的消逝,彻底消失在了这片昏暗的光线之中。
白宸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身形凝立,许久,都未曾有分毫动作。
仿佛那少年方才站立之处,仍残留着足以让他陷入权衡的无形波澜。
时间就这样在静默中,缓缓流逝。
久到窗棂外最后一丝天光被墨色吞没,夜色已深,清冷的月辉悄然浸染了空寂的屋室。
天幕之上,孤月被稀薄的流云半掩,投下惨淡的清辉,勉强勾勒出远处连绵山峦的轮廓。
直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一道模糊的阴影才如同从夜色中剥离般,悄然凝聚在破旧小屋之外。
冥逆抬步,无声地踏入屋内。
他那看似随意的目光简单扫过这破败不堪、仿佛被时光遗忘的陈设,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样。
他的感知却如同最精密的蛛网,瞬间捕捉到白宸那几不可闻、微微耸动的耳尖,一个极其微小的、代表着警觉与聆听的动作。
了然于心。
冥逆不动声色地停在白宸身后,如同另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你让青休假扮成你,吸引各方视线,”冥逆的声音低沉,如同耳语,却清晰地打破了屋内凝固的寂静,“自己却孤身来到这个狗都不愿多看一眼的鬼地方……”
他话音微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了见谁?”
白宸并未回头,只是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静立而略显僵硬的肩背,轻声回应,道出了那个名字。
“林青初。”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对于冥逆能精准地找到这里,并不感到丝毫奇怪。
尽管他已极力隐匿行踪,但此地终究是乾陵,是冥逆与其麾下影卫经营日久的领域。
在这片土地上,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影卫想要无声无息地找到一个人,并非难事。
冥逆忍不住低头看向他,眸色渐深,重复这个名字时,语调中带上了一丝审慎的探询,“林青初?”
“嗯。”
白宸没有半分隐瞒,甚至未曾回头,直接将那卷承载着太初之秘的上古卷轴,随手向后抛给了他,语气淡然,“因为这个。”
冥逆眉梢轻挑,并未立刻收起卷轴,而是细细端详了那残破的纸质与流淌的鸿蒙之气片刻,方才慎重地将之收入灵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