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和林青初相互试探,步步紧逼,终于在信息交换之下,林青初感慨自己找对了人。
白宸扬唇一笑,他将话题轻巧地拉回原点,指尖在那蕴含鸿蒙之气的卷轴上不轻不重地一点。
“所以,”他声音平稳,“换,还是不换?”
林青初却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依旧,却透出一股清醒到近乎冷酷的疏离。
他笑道,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不会有任何立场。”
随即,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白宸那双漆黑深邃、看不出半点情绪光泽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因为,”他语气平静,“我不会变成像你一样的棋子,也不会像你一样,被虚无缥缈的感情左右一生。”
白宸微微垂眸,唇角习惯性地扬了扬,可这一次,那弧度却浸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
终究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以为自己将所有的挣扎与软肋都藏得足够深,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无需探查他的现实。
仅仅是几次幻境之中,那些与他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浸透血腥与绝望的画面碎片,竟已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剖开了他的伪装,让他深埋的软肋与挣扎无所遁形。
以至于,就连白宸,此刻也不得不于心底承认。
林青初,打动他了。
这样一番宣称要超脱一切立场与情感的言论,若放在隐月任何一位高层面前,都只会换来毫不留情的嗤笑与镇压。
但在此刻,在白宸面前,这番直指他内心软肋、并展现出极致清醒与利用价值的言论,却足以……
换到一线生机。
以及,一场豪赌。
赌他那玩弄人心的面具背后,那深藏于所有谎言与伪装之下的,真正的立场。
“行。”
一字落下,尘埃落定。
白宸终是伸出手,接过了林青初递出的那份承载着太初混沌的卷轴。
指尖触及那残破却蕴含着无尽力量的卷身时,仿佛有某种古老的共鸣,在两人之间无声地震颤了一瞬。
他二话不说,指尖轻抚过那残破的卷身,随即便将这承载着万古之秘的卷轴,在两人面前缓缓展开。
预想中的璀璨神光并未出现,唯有十六个古朴沧桑、仿佛由大道直接烙印下的字迹,静静地呈现在泛黄的古老材质之上。
“混沌初开,玄灵陨落;八图重聚,九霄显形。”
字迹周遭,隐隐有太初之气流转,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古老秘密。
仅仅是凝视着它们,元神便会为之战栗。
卷轴上呈现的内容简单得近乎异常,唯有这承载着天地之秘的十六字箴言,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然而,无论是白宸还是林青初,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呼之欲出的残缺感。
这十六个字仿佛并非全部,它们像是一座冰山浮出水面的尖顶,更多的真相沉埋在不可见的深处。
字里行间,似乎总有些许被割裂的信息,蕴含着更为磅礴的意象与法则,正疯狂地想要冲破卷轴的束缚,跃然而出。
可它们却被一种无形而古老的力量牢牢禁锢、封锁,最终只能化作观者心湖深处一丝难以捕捉的涟漪,无法真正呈现在世人面前。
白宸静静地看着这幅徐徐展开的卷轴,目光沉静而深邃,仿佛穿透了那残破的纸质与流转的太初之气,正竭力窥探被那无形力量所遮蔽的、更深层的故事。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尘埃在光柱中浮沉。
“这个‘九霄’,”林青初见状,却是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指尖虚点向那两个字,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是指九霄一族吗?”
白宸抬眸看了看他,眸光几不可察地微微晃动。
“你是怎么查到这里的?”白宸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对方的猜测,只是将问题转向了更关键的源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据我所知,九霄一族乃是与世隔绝的隐世宗门,寻常人类,连听闻其名的资格都未曾拥有。”
这个问题,让林青初沉默了片刻,脸上那惯有的玩味笑容渐渐收敛。
白宸也不着急,问出这个问题后,便重新靠回椅背,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给予他组织语言的时间。
许久,林青初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些许,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我娘……是城中一个大户人家的洒扫婆婆。”他目光投向虚空,似在追忆,“那一家的男女主人十分恩爱,对待下人也很和善。他们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年岁与我差不多大。”
他语气微顿,再开口时,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男孩随家主姓,女孩……却是随大夫人姓。”
说着,林青初抬眸看向白宸,目光平静,却字字千钧。
“大夫人,姓白。”
白宸瞳孔微缩。
“绝刀出事之后,”林青初无视了他细微的反应,接着叙述,语气平缓却带着命运的沉重感,“那一家人很快便带着所有下人及家眷,隐姓埋名藏于山野。哪怕是不愿意跟随的下人,他们也大方到给了不少灵核遣散。”
他微微停顿,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当年的仓惶与决绝。
“我娘……也带着我,跟他们去了。”
“但好景不长。”林青初的声音沉了下去,“安静的日子仅仅过去了三四年的光景,就因为外界有曾经的下人醉酒后无意间泄露了大夫人姓白,就被一个神秘组织抓去严刑拷打……他扛不住酷刑,把大夫人的隐居位置暴露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深藏已久的疲惫与痛楚。
“并没有过去多久,”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却带着彻骨的寒意,“一夜之间。和绝刀所在的白家一样,整个家族……惨遭灭门。”
最后四字,他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吐出.
“哪怕是一个家丁……都没有留下活口。”
白宸的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轻轻地敲击着桌案,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将这惨烈的过往一字不落地刻入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