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双雄相遇
沈培也问过彭北秋同样的问题。
彭北秋说:“这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你找到了吗?”
“是的。”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对手。”彭北秋说:“也可能是伙伴。”
“你觉得哪一种多一点?”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希望是伙伴多一点,因为如果是对手,这将是一个极难缠的人。”
沈培说:“你想不想听一听,作为旁观者,我的看法?”
“当然。”
“温政给人的感觉,就是自信,这种自信是装不出来的,一个只有对自己的实力绝对有信心的人,长期手握袍哥大爷权柄,才有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我难道不自信吗?”
“你不一样,因为你在东北,属于台面下的人物,回南京又是秘书,要看上司脸色,谨小慎微。只有在上海,你才刚刚上台面。你能够爬到现在的位置,绝对不简单。”沈培说:“权力会让人自信,你的自信,才刚刚开始萌芽。”
彭北秋“嗯”了一声。
“但你远比温政可怕。”
“为什么?”
“因为你会变,因为你连上司的女人都敢要。”沈培盯着他,淡淡地说:“有一天,你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
温政在树下接待了两人。袁文给两人倒上茶,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彭北秋首先说明来意说:“我上司的夫人,手里有一批烟土准备出手。”
温政有些诧异:“我一向不做鸦片生意,不开赌场,不开妓馆,彭先生不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们为什么来找我?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杜先生?他的三鑫公司,基本垄断了上海鸦片生意。”
“就因为他垄断,我才来找你。”彭北秋说:“我们可以把价格增加一倍,这样利润也可以增加一倍。”
温政惊讶:“这么高的价格,卖给谁?”
“卖给你。”
温政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一口茶都呛了一下,连袁文都觉得不可思议 ,温政说:“那么,我又去卖给谁?”
“卖给日本人。”
“日本人会买吗?”
“会的,因为从你手里买的人,是南子。”
温政的眼睛渐渐亮了,一下来了兴趣,只要能够让南子吃瘪的事,他是非常乐意的:“你要我怎么做?”
“金九。”彭北秋说了一个名字:“你用金九和她换。她高价买下烟土,你给他提供金九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我有金九的信息?”
“我不知道,因为我也在找金九。”
温政的目光如刀,瞬间明白过来:“你来这里,其实就是因为金九?”
“是的。”
“而且,还要我以多一倍的价格,帮你卖烟土?”
“是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为什么会帮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我为什么会这么蠢?”
“因为你是温政。”
温政盯着彭北秋,半晌说不出话来:“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
“一点都没有?”
“是的。”
袁文在一旁没好气地说:“彭先生的意思是,你把我们卖了,还要我们帮着数钱?”
彭北秋承认:“好像是的。”
连沈培都感觉彭北秋今天是不是脑子坏了?上海话就是侬脑子瓦特了,脑抽。
彭北秋忽然从胸口掏出一枚袁大头,放在茶几上,这枚袁大头是独一无二的,上面袁世凯的图案,袁的眼睛是闭的。
阳光下,袁大头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
温政见到这枚袁大头,眼神忽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崇敬,就好像一个信徒,见到某种圣物一样。
然后,他将那枚袁大头推还给彭北秋:“彭先生,请收好,千万不要掉了。”
他说:“你的事,我做了。”
***
温政也问过袁文,对沈培这个女人有什么看法。
袁文眯起眼:“这个女人有旺夫相,作为她的老公,会很发达。”
“你会看相?”
“会看一点点。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袁文说:“我们训练,有专门的相术课程。在日本,叫人相学,或者面相学,精通的人,叫阴阳师。”
她继续说:“还有忍者,虽然主要以武术和间谍活动着称,但一些忍者家族,如藤林长门和服部半藏也掌握了阴阳术。”
她也会忍术。
彭北秋有些奇怪:“你们居然专门为特工开设这样一门课程?”
“是的。”袁文点点头:“做特工,要先学会看人,人看准了,会避开很多危险。比如,一个杀手,身上会有隐隐的杀气,或者一个日本军人,杀人过多,会变得异常残暴,山本身上就有这样的影子。”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看出井原?”
袁文恨恨地说:“因为那时我太年轻,一直太顺利,他又在我面前恭恭敬敬,让我差点着了他的道。”
“所以,阅历和教训是最好的老师。”
“是的。”袁文继续说她对沈培的看法:“这个女人非常精明,也非常骚。”她想了想说:“她是骚在骨子里。表面看着还很高冷、有知识有文化的高知样子。”
“嗯。”
“她和彭北秋的关系不一般。”
“何以见得?”
“发生过性关系的男女,潜意识之间,眼神,身体,会流露出暧昧的神态。”
温政其实也注意到了:“彭北秋介绍沈培是他上司的夫人啊。”
“这就很有趣了。”袁文笑了笑:“沈培这个女人的相,克夫。”
“你不是说她旺夫吗?怎么又变成克夫了?”
“我这里说的克夫,是克情夫。”袁文笑得很快愉快:“所以,袁北秋的结局,会很悲惨。”
“可以改吗?”
“不能,这个命运是注定的,这叫桃花劫。在日本,我们叫情爱厄,会恶鬼缠身的。”袁文说:“除非他下降头。”
“怎么下降头,请巫师作法?”
“不是。”
“那是什么?”
“把沈培杀了。”袁文说:“只要把沈培杀了,这个劫才能解。她死了,自然无法再克情夫了。”
“没有其他办法?”
袁文说得很肯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