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跟着训练下来。
镜流看着手中又被人挑飞在地上的剑,心里是不知第几次开始怀疑人生。
这分明和她师傅的教法完全不一样啊!
小家伙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用怎么琢磨,莫陆仁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拿起剑,他来到镜流身前。
女孩的目光随着对方蹲下的瞬间,胡乱的用衣袖在脸上擦了擦。
莫陆仁看着此刻将汗水和灰尘糊了一脸的小花猫,表情颇为无奈。
也不知道顾归到底和镜流说过他什么,搞得现在莫陆仁看镜流在他面前,怎么瞧都是一副拘谨的模样。
“是一时间习惯不了这种训练强度?”
他问话的语气很轻。
镜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在问自己。
“有一点。”
她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因为她总有一种感觉,去看必定会被抓现行。
然而她在成功规避了这个风险后,完全没有意识到规避风险的这个选择也会让她暴露。
“镜流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吗?”
“什么?”
“掩耳盗铃。”
镜流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跳转的这么突然,莫陆仁也没有留出让她反应过来的时间。
然后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不知名的水团子给糊了脸。
感受到脸上皮肤被水打湿的刹那,镜流立马屏住了呼吸,然而片刻之后她并没有那种入水后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没等她想明白为什么,那个贴在她脸上冰凉湿润的水团子就不见了踪影。
镜流下意识无措的想去寻找,结果一个抬头,视线就对上了正含着笑意的眼睛。
“终于舍得看我了?”
“……又不是没有看过。”
“也对,”莫陆仁摸了摸下巴,“毕竟当时哭还是我抱的,距离这么近肯定看清楚了。”
“才没有!”
镜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反驳了回去。
一些事情没人提还好,一但有人开了头,面对的将会是无尽的拆台大业。
这不没一会儿,莫陆仁就吃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你问‘太阳’是什么?太阳不就是太阳咯?”
“不对,肯定有别的意思,”镜流完全没有被哄骗到的苗头,甚至追问的态度越发刁钻。
“而且你当时还哭了,所以那个‘太阳’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事!”
“……”
莫陆仁沉默一瞬,深呼了一口气后才重新在嘴边挂起一抹笑。
“你说的没错,那的确是很重要的事,不过不止是对我。”
“其他人也知道那个‘太阳’?”
“知道,而且很多人都知道。”
那场战争中,死去的,活下来的,只要见证过那一轮耀眼的黑日,都会记住。
但是光有人记住又怎么样,那用生命所创下的功绩,最后还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掩埋在长河之中。
“莫老师,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
“怎么会呢?我只是突发感慨罢了。”
“可是你的眼眶看起来红红的,感觉又要哭了。”
自从互相拆台后,镜流便一直在观察着对方。
这会儿发现对方表情不对,自然是实话实说。
莫陆仁却清楚,这次的反应与苍城那会儿并不相同。
白珩的离去固然让他难过至今。
但作为当初劝阻过,也不能让其停下脚步的拦路人,他其实已经在心里无意识肯定了对方的做法。
云骑军所责,云翳障空,卫蔽仙舟。
她的决定,终究是大义的。
想想丹枫,应星和当初的自己,前仆后继在泥泞里垂死挣扎的最后,也不过是成为了成就想要一切的背后推手。
可怜,可笑,可悲。
莫陆仁苦笑一声,那滴泪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抬手抚了抚女孩头顶翘起的一缕碎发,他问了一个问题。
“你师傅的第二个问题,她后来给了你答案吗?”
镜流闻言,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
她道,“师傅没有说,但成为云骑拿起剑后,我好像又能理解了。”
可话虽这么说,莫陆仁见镜流脸上还是有那么点失落。
然后没等他再问,对方就主动开口。
“剑厉害不假,但剑术终究还是有极限。”
“那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因为……,”镜流顿住了。
想要跟着师傅学剑是自己提出的,觉得剑亦有上限也是她亲口说的,脑海中同时存在的两种矛盾的想法,一时竟让镜流自己也不知作何解释才好。
最后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
莫陆仁在了解到前因后果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曾几何时,他还能了解到这样的镜流。
因为自己的剑断了,所以有了动摇的心思?
这样的事莫说是以后,放在曾经的他身上,那也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你就因为这样一件事,在学剑上萌生了退意?那你的师傅知道,就没有教训你?”
“她这不是没来得及知道吗。”
莫陆仁了然。
也是,那家伙火急火燎的就把小徒弟丢了过来,想必还不清楚自己这小徒弟心里想了什么。
不然以顾归这性子,镜流少不了在人剑下蹉跎几番。
如今让他知道了……
莫陆仁想了想,又向镜流确认一番。
“这件事你只和我说过吧?没有告诉其他人?”
“没有,莫老师会告诉我师傅吗?”
“不会。”
“为什么?”镜流不解,“难道是不想看到我在师傅手底下挨训吗?”
“不是,”莫陆仁摇了摇头,又像为了提醒一般,把玩着手里的剑在她面前晃了晃。
镜流后背一凉,心里只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