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西边压过来，越来越近，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一阵紧过一阵。东侧那支五人队伍的领头者脸色一沉，眼神迅速扫向林子深处，手已经搭在腰间的铁链上。
陈稳没有回头，他知道另一拨人正在靠近。空气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稍有动作就会崩断。他抬手，掌心朝下轻轻一压，示意队友原地不动。赵刚喘着粗气站在后方，拳头攥得指节发青，却被李娜悄悄拽住了衣角。
“你们要果实，”陈稳开口，声音平稳，“我们可以谈条件。”
对方领头者收回目光，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谈？就凭你们这几个伤兵？”
“伤不伤，不是你说了算。”陈稳往前半步，正对那人视线，“我们交一部分果子，换一条有用的消息——这片林子归谁管？标记是谁留的？”
赵刚猛地抬头：“陈稳！凭什么给他们！我们拼了一夜才采到这些！”
陈稳侧身挡住他，语气没变：“现在打，死的是我们。他们五个人，还有七个人从西边来。你想让大伙儿全躺在这儿？”
赵刚嘴唇抖了抖，没再说话，但眼里的火没熄。
东侧队伍中有人嗤笑出声：“还挺会算账。”那人看向首领，“老大，跟他们啰嗦什么，直接抢了走人。”
首领没答话，盯着陈稳看了几秒，忽然点头：“行。十颗果子，换一句话。”
陈稳没犹豫，转身从防水布包里取出三分之一的果实，放进对方递来的一个破旧帆布袋。他动作很稳，一颗一颗数进去，手指沾了点果皮上的湿痕，也没擦。袋子封口时，他还特意拍了拍，确保封实。
“说吧。”他把袋子递过去。
对方接过，掂了掂，满意地收进怀里。然后慢悠悠道：“北边有座石头屋，标记是那边的人留的。去那儿，就知道规矩了。”
张宇蹲在角落，一直低着头，这时手指突然顿住，像是在地上画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他没抬头，可林悦眼角扫过，发现他指甲缝里沾着一点灰白色的土屑，和昨晚树根旁那种粉末颜色相近。
“石头屋？”林悦冷声问，“塌了都没人修，还定什么规矩？”
对方队伍里一人立刻瞪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林悦握紧手中的短刺，目光直逼对方，“要是真有人管，昨晚怎么不来收果子？标记都落灰了。”
那人还要反驳，首领抬手拦住。他盯着林悦，忽然笑了：“这女人手里那玩意儿……是车床废料磨的吧？也配站这儿说话？”
林悦瞳孔一缩。
王强一步跨前，金属棍横在身前，挡在她和对方之间。赵刚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李娜整个人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用尽力气往后拖。
“够了！”陈稳声音陡然压下，低而狠。他一把扣住赵刚手腕，反手一拧，将人拽得踉跄后退两步，背撞上树干。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再动一次，”陈稳盯着他，一字一顿，“你就自己走。”
赵刚胸口剧烈起伏，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再动。他知道陈稳说到做到。
林悦没看赵刚，只低声对陈稳说：“西侧那队停下了，在等结果。”
陈稳点头，目光仍锁着对面首领：“果子拿了，话也听了。接下来，各走各路。”
对方首领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后撤。五人缓缓退入林影，步伐整齐，临走前最后一人还故意踢翻了地上一个空药瓶，发出刺耳的滚动声。
可他们没走远。三个人留在林缘高处，隐在树后，明显还在监视。
西边的脚步声也停了。那七人似乎看清了局势，暂时按兵不动，躲在坡下灌木丛里观察动静。
中央空地恢复了短暂的安静，但没人放松。
陈稳慢慢松开手，赵刚靠在树上，没抬头，也没说话。李娜松了口气，赶紧摸出水壶递给他一口，却被推开。
王强拄着棍子站在原地，左臂包扎处渗出血丝，但他没去管。林悦走到陈稳身边，压低声音：“他们给的消息是假的。”
“我知道。”陈稳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发光石的布包，布料已经被体温焐热。
“张宇知道更多。”林悦眼神扫向角落，“他刚才在地上画的符号，和树根的一模一样。而且他指甲里的灰……和那棵树背面抠出来的粉末一样。”
陈稳没立刻回应。他看着果林深处，那棵刻着标记的大树静静立着，枝叶微动。
赵刚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你当众压我一头，是为了让他们觉得我们内乱？”
陈稳转头看他：“是为了让你活着。”
“可你说让我自己走……”
“那是让他们听见的。”陈稳盯着他，“你要不信，现在就可以走。但我告诉你，外面那两支队伍，谁都不会让一个落单的人活着离开。”
赵刚咬牙，拳头捏得咯咯响，最终还是低下头。
李娜小声提醒：“药包快空了，王强的伤口需要清创，不然会化脓。”
王强摇头：“撑得住。”
林悦忽然问：“你还记得第十八章荒野里的光吗？那石头……是不是和这个‘石头屋’有关？”
陈稳沉默片刻：“有可能。但我们现在不能动。”
“为什么？”
“因为他们等着我们动。”他望向东西两侧的林子，“一支想捡便宜，一支在等另一支先动手。我们只要一离开这里，就成了猎物。”
赵刚冷笑：“所以就在这儿饿死？”
“不会。”陈稳从背包夹层取出工具箱钥匙，递给林悦，“你把剩下的果子分成四份，每份十颗。明早之前，必须吃完。”
“你不信他们的话，还敢吃？”
“正因为不信，才更要吃。”他声音沉下来，“如果这果子有毒，他们不会等我们吃完才发作。他们会趁我们虚弱时动手。但他们没动，说明果子至少能吃。”
林悦接过钥匙，没再多问。
张宇一直蜷坐在角落，这时缓缓抬起头，看了看陈稳，又低头看着自己仍在地面划动的手指。他画完最后一个斜角，指尖用力一顿，像是刻进了土里。
林悦注意到了。她没说话，只是把工具箱抱得更紧了些。
天色渐暗，风穿过树林，带起一阵沙沙声。东侧监视的人影还在，西边的灌木丛也没动静。
陈稳站在空地中央，手始终贴在胸口布包的位置。林悦站到他右侧，与他并肩面对林子。
赵刚靠着树干坐着，双手抱膝，脸埋在阴影里。李娜蹲在他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反应。
王强换了个姿势，把金属棍换到右手，左臂垂下，血顺着布条边缘滴落一滴，砸在枯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张宇慢慢把手从袖口抽出来，掌心朝上摊开，露出一小撮灰白粉末。他盯着看了两秒，然后缓缓合拢手指，将粉末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