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手指僵在原地。关毅立刻察觉到我的异常,他迅速接过手机,看了一眼那条没有署名的消息。
“你还没听完她的歌。”
他的眉头立刻皱紧,声音压得很低:“这人知道的事比我们多。”
我没有回答,脑子里全是老K说的那些话。母亲不是抛弃我,是被人强行带走孩子的人。她一直在找我,直到死都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像潮水一样冲进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关毅把手放在我肩上,力道很轻,但稳得住人。他没说安慰的话,只是扶着我站起来,带我走出茶馆。夜风有点凉,吹在脸上,我才感觉到脸颊湿了一片。
车里很安静。他坐进驾驶座,没有立刻发动,而是转头看我一眼:“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想听她唱的歌。我想知道她是怎么开口的,她的声音是不是也带着颤抖,像我一样。
但我只说了一句:“我不想停。”
他点头,启动车子。轮胎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很清晰。我抱着包,里面装着照片和徽章。这一次,我不再觉得它们沉重得扛不动。
路上,他接了个电话,语气很短,只说了几个字:“查L区九十年代末的录音档案,所有关联汪璇的项目记录。”挂了电话后,他告诉我,他已经联系了一个以前在音像公司做数据恢复的朋友,对方答应帮忙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林慕云当年被销毁的母带残留。
“不一定有结果。”他说,“但值得一试。”
我看着窗外流动的灯光,忽然问:“你会怕吗?”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没动:“怕什么?”
“怕卷进来。怕我说的这些事,最后把你拖累进去。”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很直:“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从你在舞台上唱歌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故事不会简单。”
我没说话。
“而且。”他顿了一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查。你是带着证据在走。只要每一步都踩实了,就不算冒险。”
车停在我住的小楼楼下。他没有马上让我下车,而是打开副驾前方的储物格,拿出一个U盘递给我:“这里面是你今天唱的那段视频备份,还有老K提到的关键信息点,我都整理成文字了。明天开始,我们要把所有线索归类。”
我接过U盘,指尖碰到金属外壳的冷意。
“别一个人熬夜。”他说,“有进展我们一起看。”
我点头,推开车门。脚刚落地,他又叫住我。
“还有件事。”他从后座拿上来一个黑色文件夹,“这是汪璇早期的公开行程记录,包括演出、采访、合作专辑名单。如果林慕云真是她妹妹,那她们一定在同一时期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可以从时间线上找交集。”
我接过文件夹,抱在怀里。纸张的边角有点磨手。
“谢谢。”
他没回应这个词,只说:“明晚七点,录音室见。别迟到。”
第二天傍晚,我提前半小时到了诚艺的私人录音室。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隔音好,安全。我把U盘插进电脑,打开了关毅给的文档。
照片扫描件已经上传,徽章背面的刻痕也被放大处理过。L.m.07四个字符清晰可见。我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
林慕云——汪璇亲妹
未婚生女——孩子被强行送走
小样——未公开录音,可能留存
匿名寄信人——知情者之一
短信来源——仍在监视我们
正看着,门开了。关毅走进来,手里提着两杯热饮。他放下杯子,站到我身后看屏幕。
“你已经开始整理了。”
“睡不着。”我说,“一闭眼就是那张照片。”
他拿起桌上的打印照片看了看,然后指着右下角一处模糊的标记:“这个地方,像是录音棚编号。L区有三个主要录音基地,这个符号对应的是‘星光三号棚’,九七年到零零年期间使用最多。”
“能查到谁在里面录过音吗?”
“我已经让人调备案表了。”他坐下,“但这类资料通常不对外公开,尤其是涉及已注销艺人。”
“林慕云算已注销吗?”
“如果她从未正式签约公司,名字就不会出现在系统里。”他敲了敲键盘,“但我们可以通过合作乐手、编曲人反向追踪。比如,那个年代常驻星光三号棚的钢琴师陈志宏,现在还在业内。我可以试着约他见面。”
我抬头看他:“他会愿意说吗?”
“不知道。”他坦白,“但如果你能当面唱一段,像今天那样。也许他会听出些什么。”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唱歌。
“我准备好了。”我说。
他忽然伸手,轻轻按住我的手腕:“不是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去。”
我愣了一下。
“你想查真相,我不拦你。”他的声音很稳,“但你要答应我,不再单独见任何人,不再独自前往陌生地点。有任何接触,必须让我知道。”
“可万一……”
“没有万一。”他打断我,“你不是孤军奋战。我是制作人,也是你的合作者。如果你倒下,整个计划就没了支撑点。”
我看着他眼睛里的光,忽然明白了他的坚持。
这不是控制,是守护。
我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他松开手,从包里拿出一份新的时间线表格:“我们先确认几个关键节点。林慕云最后一次公开演出是在九八年三月,地点L区录音棚。而汪璇同年五月发行新专辑,制作人是周培安。”
“这个名字……”
“圈内老人。”他说,“擅长压制新人作品。九十年代末,至少有三起新人专辑莫名流产的事件,都跟他有关。”
我的心跳快了一拍。
“如果他参与了销毁林慕云的作品……”我低声说,“那他就知道小样在哪。”
关毅盯着屏幕,一字一句:“所以我们下一步,不是找档案,是找人。”
“周培安现在在哪?”
“退休了。”他翻出一条信息,“住在城南养老社区,三年前中风,行动不便。但最近有人看到他儿子进出旧唱片仓库。”
我猛地抬头:“他在处理东西?”
“可能是清理遗物。”他说,“也可能是在销毁最后的痕迹。”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抓起笔,在纸上写下:**周培安 → 儿子 → 仓库 → 小样可能未毁**
“我们得去一趟。”我说。
“不行。”他立刻反对,“太危险。他儿子背景复杂,有过暴力记录。贸然接近只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等他自己把东西扔掉吗?”
“我们可以换个方式。”他靠回椅背,“让别人去查。”
“谁?”
“陈志宏。”他说,“他是当年少数敢公开质疑周培安手段的人。他对音乐有底线。如果你是他女儿,收到一封写着‘林慕云的女儿想听妈妈唱歌’的信,你会怎么做?”
我明白了。
“你打算让他替我们探路?”
“不止。”他看着我,“我要你亲自写这封信。用最真实的语气,不说仇恨,只说想听妈妈唱一次歌。”
我的眼眶突然发热。
“如果他还记得林慕云……”我声音有点哑,“也许他会帮我们。”
关毅点头:“这就是突破口。”
他起身走到白板前,贴上几张纸条:**陈志宏、周培安、L.m.07、小样、匿名短信**
然后写下最后一行:**谁在背后看着我们?**
我盯着那句话,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又是一条新消息。
还是没有署名。
只有五个字:
“她唱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