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暖意一点一点渗进来。风还在吹,但不再冷得刺骨。楼下街道渐渐热闹起来,早餐铺子支起摊架的声音断断续续飘上来,远处有公交车报站的提示音。
我没有松开手,也不想动。
“刚才你说……不只是当我的制作人。”我看着前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安静,“那你想当什么?”
他没立刻回答。指尖在我掌心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
“我想当那个能陪你写歌的人。”他说,“不是只为了打榜、发专辑、上节目。是当你心里有话想说的时候,第一个能听见的人。”
我侧过脸看他。他的目光没有躲,也没有刻意温柔,就是那样平实地落在我脸上,像一场久等的雨终于落下。
“你知道吗?”我说,“以前我唱歌,是因为只有唱出来,别人才会听我说话。后来我发现,就算唱了,也有人故意曲解。可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我现在唱歌,是因为我想说了。”我吸了口气,“哪怕没人听,我也想把那些事唱出来——被人误会的感觉,躲在后台替别人录音的夜晚,还有昨天晚上,站在天台上的这一小时。”
他点头,“那就从这一小时开始。”
“我不想再只唱自己的故事。”我继续说,“我想让那些不敢开口的人知道,声音小没关系,跑调也没关系。只要是真的,就值得被听见。”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还记得第一次进录音棚的样子吗?”
我笑了,“紧张得连麦克风都不敢碰,生怕弄坏了赔不起。”
“我当时在监控里看你,心想这姑娘嗓音是好,但太拘着了。”他嘴角微扬,“没想到后来你敢在发布会上清唱,敢对着镜头说‘我没有假唱’,敢站在风口上一句一句把真相唱出来。”
“是你一直让我敢的。”我望着他,“每次我觉得撑不住,你就递来一首新歌,或者一句话。你不哄我,也不急,就站在那儿,好像早就知道我能走多远。”
他摇头,“不是我知道,是我愿意相信。”
太阳完全升了起来,整座城市被镀上一层金边。楼下的记者已经散得差不多,只剩几个摄影记者在远处收设备。公司大楼的玻璃幕墙映出我们并肩的身影,模糊却清晰。
“接下来呢?”我问,“等风波彻底过去,你会不会又变回那个严肃的总监,每天拿着笔记本记我的走音?”
他笑了一声,“走音还是会有,笔记我也照记。但以后加一条——每首歌录完,我要听你说一遍为什么写它。”
“你要监督我别忘了初心?”
“不。”他转过身,正对着我,“我是想记住你每一次动心的理由。”
我的心跳慢了一拍。
“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他语气沉下来,“做一张完全属于普通人的专辑。不包装,不修音,就录真实的声音——菜市场老板娘哼的小调,地铁站卖唱学生弹的吉他,甚至是一个人夜里洗澡时大声吼的副歌。”
我睁大眼睛,“你是认真的?”
“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他说,“这个行业太习惯挑选‘完美’的声音了。可真正打动人的,往往是那些带着瑕疵、却满是生活重量的歌声。你经历过这些,你懂。”
我喉咙一紧。
“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做。”他看着我,“你来发起,我来执行。不为数据,不为奖项,就为了让那些从没想过自己能站上舞台的人,知道他们也有资格被听见。”
风忽然卷起一阵尘灰,我下意识眯了下眼。他抬手挡在我这边,手臂横过我们之间,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你不怕失败吗?”我低声问。
“怕。”他坦然承认,“但我更怕明明有机会做点不一样的事,却因为怕而停在原地。”
“那要是有人再说这是炒作呢?”
“那就让他们说。”他语气平静,“我们不做给他们看的,我们做给需要的人看的。”
我低头看了看我们仍握在一起的手,然后慢慢抬起另一只手,将口袋里的那张纸掏出来。纸角已经被体温烘得有些软,折痕处微微发白。
我展开它,重新看了一遍那几行字。
> 当所有声音都否定你,
> 我愿做唯一的回音。
> 不是掌声响起时的附和,
> 是寂静深处,那一声回应。
我把纸递给他,“这首歌,能不能先留给那个专辑?”
他接过,看了很久,才抬头,“你确定?这可是你收到的第一首情歌。”
“正因为是情歌,才更适合。”我说,“它不是甜腻的那种,是有人在黑暗里伸手拉你一把的感觉。那样的声音,最该被放进那张专辑里。”
他把纸小心折好,这次没有放回口袋,而是按在胸口贴着心脏的位置。
“等哪天我们在街头支起一台录音机,旁边立块牌子:‘说出你的故事,我们把它唱成歌’。”他低声道,“我希望第一个走进来的人,是你。”
“我已经在里面了。”我轻声说,“从昨夜到现在,我一直都在。”
他凝视着我,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安定。阳光落在他肩头,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拂开我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很轻,却让我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很多人觉得梦想是个很飘的东西。”他说,“可我觉得,梦想是具体的。是你现在站在这里,还想往前走一步的那个念头。”
“我已经迈出好几步了。”
“还不够。”他嘴角微扬,“我想陪你走更远的路。去那些没有聚光灯的地方,去那些没人注意的角落。把那些被忽略的声音,一个个找回来。”
我点点头,“那说好了,不许中途退出。”
“我从不说空话。”他顿了顿,“就像昨晚那句话,我不是一时冲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准备了很久。”
“我知道。”我望着远处苏醒的城市,“所以我也准备好了。”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但那种沉默不再是昨夜的紧绷,而是一种踏实的共存。像两棵树根系在地下悄然相连,不必言语,也知道彼此扎在同一片土壤里。
楼下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接着是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要上来了。
他没有松手,也没有回避视线。
“等会儿进去,你还是总监。”我说,“我还是歌手。”
“嗯。”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从来就没一样过。”他握紧了些,“只是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走了。”
脚步声停在楼梯口。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
我深吸一口气,迎着光站直身体。
他始终站在我身侧,手稳稳地握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