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医疗室内炸响,回声在光洁的墙壁间碰撞,震得人心脏骤停。子弹擦着沈清澜的额角飞过,灼热的气浪让她头皮发麻,最终嵌入天花板,留下一个狰狞的弹孔。硝烟和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沈清澜虚掷出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远处墙角。被她撞开的技术员,在枪响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胸口爆开一团血花,眼中那决绝的光芒瞬间黯淡,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鲜血迅速在地面洇开一片暗红。
而那名被技术员临死前一撞导致开枪走火的“灰隼”成员,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虽然立刻恢复了冷酷的扑克脸,但那一瞬间的惊怒和下意识调整站姿稳住枪口的细微动作,没能逃过沈清澜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混乱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废物!”艾琳娜·冯·霍恩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被触怒的阴沉。她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沈清澜。
两名“灰隼”成员立刻上前,粗暴地将因脱力和惊吓而瘫软在地的沈清澜架起,重新按回医疗床上,束缚带勒得更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伊莎贝尔小姐,”艾琳娜踱步到床边,居高临下,声音里淬着寒冰,“一场蹩脚的表演。你的犹豫,你的假动作,你最后那声可笑的尖叫……拙劣至极。”她俯下身,指尖几乎要触到沈清澜惨白的脸颊,“你以为,这种小把戏能骗过谁?”
沈清澜大口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死亡的恐惧和计划失败的挫败感交织在一起。她闭上眼,不敢与艾琳娜对视,生怕眼中任何一丝异样都会暴露她刚才的发现——那个“灰隼”成员有问题!
“我……我真的做不到……”她只能重复着之前的借口,声音微弱颤抖,将恐惧表演到极致,“杀人……我……”
“够了。”艾琳娜打断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你的价值在于你的血脉和潜能,不在于你那点可怜的同情心。但忠诚,是底线。”她直起身,对旁边的技术人员冷冷吩咐:“给她注射镇静剂,让她‘冷静’一下。理事会会议前,我需要她保持‘稳定’。”
一支冰冷的针剂刺入沈清澜的脖颈,冰凉的液体涌入血管。强烈的眩晕感迅速袭来,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松弛下去。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艾琳娜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灰蓝色眼眸,以及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他身下……似乎用血无意(或有意?)涂抹出的一个极其模糊、扭曲的符号一角。
那符号……有点像……一只眼睛?
药物作用下的沉睡,并非毫无知觉。无数光怪陆离的噩梦碎片纠缠着她——破碎的镜片、父亲痛苦的呼唤、宁宁哭泣的脸、艾琳娜冰冷的微笑、还有那只血色的眼睛……她在意识的深渊中挣扎,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药效渐渐退去。沈清澜在一种极度虚弱和口干舌燥中醒来。医疗室内灯光调暗了,只有仪器发出幽微的光。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她手腕脚踝上更紧的束缚带,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血腥气,提醒着刚才那场残酷的考验。
她静静地躺着,大脑飞速运转。艾琳娜没有立刻处决她,说明她还有价值。那个死去的技术员……他临死前的举动,是绝望的挣扎,还是某种传递信息的方式?那个血色的符号……还有那个反应异常的“灰隼”成员……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从她贴身藏匿珍珠耳钉的胸口处传来。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特定的、有规律的微小脉冲!是信号!在基地如此严密的屏蔽下,“影”竟然还能传递信息?!
她心中狂震,立刻集中全部精神去感知那微弱的脉冲。脉冲很简短,重复着一种她从未接触过、但直觉认为代表某种意义的密码节奏。她拼命回忆,试图与已知的任何信息关联。突然,她脑海中闪过那个死去的技术员瞳孔深处的倒影,以及地上那个模糊的血色符号!
那只眼睛!脉冲的节奏,似乎……隐隐对应着一种用点和线表示的眼睛状古老符号的编码方式!(类似于某种简易的密码学替换,比如摩斯电码的变体)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那个技术员,可能是“影”的人!他的暴露和死亡,或许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用生命为代价,在极端情境下,向同样可能是“影”关注目标的她,传递最关键的信息!而那个异常的“灰隼”成员,可能是接应者,或者是另一个潜伏更深的人?
脉冲持续了约一分钟,然后彻底消失。沈清澜将那段节奏死死记在脑中。她不敢有任何异动,只是疲惫地闭上眼,仿佛仍在昏睡,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猜测正确,那么“影”在基地内部的渗透,远比她想象的更深!而且,他们正在主动联系她!
房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只有艾琳娜一人。她换了一身更为正式、剪裁完美的黑色套装,似乎即将去参加重要的会议。她走到床边,审视着看似昏睡的沈清澜。
“我知道你醒了。”艾琳娜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沈清澜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带着药物残留的迷离和深深的疲惫。
“理事会成员已经抵达。”艾琳娜继续说道,目光锐利,“今晚的会议,将决定‘镜渊’项目的最终方向,也决定你的命运。我需要你出现在会上,作为项目‘关键进展’的展示。你不需要说话,只需要……表现出足够的‘稳定性’和‘共鸣潜质’。”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警告:“记住上次的教训。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配合,你或许还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不配合……”她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杀意已然弥漫开来。
沈清澜虚弱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我……明白。”
艾琳娜似乎对她的顺从还算满意,示意技术人员进来为她解除束缚,注射营养剂和提神药物,并拿来一套干净合体的、类似研究员制服的衣物。
当沈清澜换好衣服,在两名“灰隼”成员(包括那个她怀疑的对象)的“陪同”下,走出医疗室时,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完全是一副遭受重创后勉强支撑的模样。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隐蔽的、如同暗夜星火般的决绝,正在悄然燃起。那个用生命传递的血色符号和脉冲密码,像一把钥匙,在她心中打开了一扇新的门。她不再是完全被动等待宰割的羔羊,她抓住了一根或许能撬动局面的、染血的杠杆。
走在冰冷空旷的走廊里,她默默回忆着那段脉冲密码,试图破解其含义。当她无意间将密码节奏与记忆中母亲林晚秋留下的、一首古老摇篮曲的旋律片段重叠时,一个模糊的词语在她脑中闪现——那似乎是一个地名,或者……一个代号?与母亲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