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鹤川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在见她这吃瘪的模样时散去了几分。
见她又紧紧压着眉心似乎快要炸毛了,晏鹤川眼底当即就柔和了下来。
他伸手去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她脸颊上他方才捏过的位置,轻声道:“本王方才并未下重手。”
安歌哼哼唧唧地撇过了头,心中分明受用极了,可却强行抑制着忍不住想扬起的嘴角,嘴上依旧怨着,故作娇气:“那也是疼的!”
晏鹤川当真了,有些紧张地俯身去看是否真的捏红了:“本王看看。”
安歌趁他低头毫无防备之际,得逞地伸手去,也捏了他的脸,迅速的一下,立刻收回了手。
“褚安歌。”
他意识到自己被她耍了,声音沉下了几分,微微凝了眉头,在她要逃到一旁去时,迅速地将她双手都扣住。
安歌被连名带姓地喊,不知不觉地就老实地坐好,动是不敢乱动了,可嘴巴却还是不服气,还在那嘀咕着:“你捏我就可以,我捏一下就不行……小气。”
“真是惯的你越发无法无天,连本王你都敢耍。”他一手就能轻易将她两只手腕都扣下,另一只手还不忘轻轻推了她的额头。
他语气并未落重,染着无奈。
“该说说了,为何应下叶氏帮你寻驸马一事?”他将话题引回正轨。
安歌双手被他扣着,挣脱不开,傲娇地哼了一声:“王兄又不在意我,何必管我是否寻驸马?”
“你是为了同本王置气,宁可相信叶氏?”他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眉心一拧,“要本王说你什么好?”
他语气似乎是真的染了不悦。
安歌也不敢再这么肆无忌惮地胡乱说话了。
赶紧将声音放低:“那她几次三番提起,王兄难道不想看看她都能选出哪些人吗?那些人,定是与叶氏脱不了干系的,这没准其中就有那流玉散的幕后主使呢?”
晏鹤川听着她这机敏的语气,紧着的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但还是强调着:“应下归应下,不许真的去同那些人斡旋。”
“为何?”安歌紧追着问,一双眼里带着期待。
晏鹤川望向她的眼睛,不解反问:“此前本王同你说过,不可以身涉险。”
安歌知道,但想听他说别的理由。
于是刻意用那轻快的语调应着:“可那些世家公子,也不像是很凶险的人嘛,要娶我,肯定要对我好的,我才能嫁。”
晏鹤川闻言,一口气呛在心口,随后只气出了一声低笑:“对你好,你就嫁?”
安歌望向他,信誓旦旦地点了头。
晏鹤川一时不知她这话几分可信。
他将他扣着她的双手松了开,语气也厉下了几分:“本王不允,你便嫁不了。”
“为何!你要让我嫁不出去,你又不肯娶我!”安歌本能地反驳完,意识到自己竟又说了这样的话,连忙一扭头,吞吞吐吐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以后绝对不提了。”
晏鹤川指节微动,被她话语堵住,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
强行敛下被她有意掀起的那一股无名的酸涩异样,静默着不再开口。
她本就不知情爱为何物,只是看着谁人能对她好,便想着嫁给谁。
今日可以一口一个心悦他,明日便可以因旁人待她好一些,又去心悦旁的人。
又想起她今日在那屏山行宫里,可同那群世家子弟言笑晏晏。
待来日登上皇位,以这风流性子,指不定还得纳多少的男子充盈她的后宫。
晏鹤川想到此处,那刚压制住的酸涩,又以迅猛之势涌上。
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治国之策尚没记下多少,才几岁便整日里脑子里净装的情爱、成婚和找驸马。
回了府上,安歌正要回房,就被晏鹤川攥了手腕一路去往书房。
安歌错愕地跟着走着。
直到被按在她的那张黄花梨木书案后,又看着他去书格中拿下一本《道德经》。
“这几日,闲来无事,便抄抄这个。”
安歌愣愣地看着他,眼里隐隐又有了几分委屈,口中的声音一字比一字落得小声,不解问道:“王兄你……你是要罚我吗?”
“并非。”他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你近日心不静,如何学得进功课?”
“多读多抄写这《道德经》,对你有好处。”他耐下性子来同她解释。
安歌觉得自己心还是很静的,如何不静了?
可也不敢反驳,只不情不愿地将那书拿过,翻起来一页页看着。
这般拗口,看不到两页,安歌就有些昏昏欲睡。
晏鹤川让她在此处习读抄写,自己则回了自己的案后,批阅着折子。
目光不知不觉落在那方举着书,脑袋摇摇欲坠的安歌身上。
忍不住扬了唇角,却又当即敛下,伸手轻轻叩响了案面。
那方安歌迅速坐直了身子。
“看个《道德经》坐不住了?本王可听阿镜说你昨夜为了读书,研习到很晚?”他将信将疑地问着,“读的什么书啊?”
“那自然是小春——”安歌差点鬼使神差地说出来了,连忙掩饰下,若无其事地盖过:“没什么,寻常诗文罢了。”
“哦?是吗?”晏鹤川那双眼能将她那些小心思看得分明,不动声色地紧接着问道,“都有哪些诗文?”
“改日再背给王兄听,我现在要专心看《道德经》,做事情不可以三心二意。”她装模作样地翻着书页,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晏鹤川也不强求,无奈地将目光落回手上的折子,眼底又是一沉。
兵部尚书嫡子、礼部侍郎、三年前科考中榜的探花郎、鸿胪寺少卿……
没完没了了。
捏着折子的手指力道不禁紧了几分,忍着将这些玩意一把火烧了的冲动。
晏鹤川无声吞吐了一口气,微微捏了眉心。
抬眼看向那捧着书脑袋已然一点点往下坠着的安歌,眸中又落满了柔和的无奈。
“王兄,你这书里放了什么……看得我发困。”她索性将书摊开来放在了书案上,认命地趴在案上看着,懒懒地念着,“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听着她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渐渐小去,直到那趴在案上的人撑不住那沉重的眼皮,脑袋摇摇欲坠,索性就趴在臂弯里入了梦。
晏鹤川只能下阶来,一边将一旁置着的狐裘拿来,将人披上。
安歌还没好好入梦呢,就被瞬间惊醒,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故作无事发生地盯着书册。
“好了,累了就回去好生歇着。”他语气尾音拖着宠溺,俯身在她身后,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是连看她在此处睡着都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