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听了不以为然,非得跟着晏鹤川回归云院。
待江行舟来时,摸了晏鹤川的脉象,正准备为他施针,疏通经络,散寒解表,也可好得快些。
安歌仍伫立在一旁。
“殿下还请移步外屋稍候片刻,臣需给王爷宽衣施针。”江行舟毕恭毕敬地行礼说道。
安歌恍然大悟,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晏鹤川身上,见他也正好抬起眼来看她,于是挪着步子一边朝外走去:“那我先去外头了!江太医您忙……”讪讪转头冲着江行舟笑着。
却听见坐在床沿的晏鹤川缓缓开了口:“陆清,先送殿下回房。”
“我不——”安歌脚步一顿,迅速折回,不想走。
却见晏鹤川神色坚决,语气无奈又坚定:“听话。”随后朝着陆清微微使了眼色示意。
陆清也不敢反抗,上前就伸手请着安歌出去:“这夜色晚了,明日还得起早去书院呢。王爷这有属下,定寸步不离地照看着,您就放心吧!”
安歌幽怨地抬眼,看向那处正垂首轻声咳着的晏鹤川,眼底随即落满担忧,不情不愿地朝外走着:“那王兄你好好休息……”
见他抬起头来颔了首,安歌这才往外走去,一边跟身侧的陆清叮嘱着:“你要看着他,今夜可不许再让他看什么折子了!”
待房门掩上,屋内江行舟才开始帮晏鹤川解着衣袍替他替他施针。
见他抬起的目光就一直盯在那屏障拐角的人影消失处未有收回,不禁笑道:“王爷,想让小殿下照顾你,又让人走,你这口是心非的——”
“她身子本就弱,回头把病气过给她。”晏鹤川收了目光,泰然答着。
“诶?你这风寒可过不了人哈!”江行舟连忙打住。
晏鹤川抬起眼,略带警示地扫了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您身子骨是硬朗的不假,都多久没见您头疼脑热了,今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两日夜里的风可不足以把人吹寒啊,除非赤身站在外头淋了一夜雨——”江行舟嘴里叨叨个不停,没个把门。
“你话怎会如此多?”晏鹤川冷着声开口。
偏偏此刻大椎、风池、合谷皆被他扎着针,动弹不得,也握不了拳。
“可臣寻思,这昨夜也没下雨啊!”江行舟语气轻快极了。
难得逮到晏鹤川有身子羸弱的时候,可不得好好珍惜这个可以酸他他还没法治他的机会。
晏鹤川索性沉默着闭了眼,省得心烦。
好在让昨夜去打了冷水的小厮封了口,否则今日这一事传了开,闹到安歌耳中,也得跑来追问。
其他人如何说都好处置。
可面对她时,他一身的雷霆手段是半点用不上。
心是前所未有的矛盾与疲累,过了许久,无奈地睁眼:“还没好?”
“好了好了。”江行舟一边收针,一边堆满了笑,“对喽,还有一件喜事还未来得及告知王爷与殿下。”
晏鹤川自行穿着衣裳,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何事?”
“小女与元司首,十日后成婚。还多亏了王爷促成这桩良缘,您可是牵线的红人啊,届时若能来喝喜酒是最好,若不得空也无碍!臣定让人将喜酒奉到崇明王府!”
江行舟对元新霁这女婿别提多满意了,自他们回京后,他这位未来老丈人更是被元新霁哄得服服帖帖。
这脸上的喜悦是藏都藏不住。
晏鹤川闻言,微微蹙了眉,他何时当了这什么劳什子的牵线红人了?
“虽然您啊,对女子不感兴趣,对这情爱之事啊,是一窍不通!但您这点姻缘的本事,可比那月老下凡!”江行舟将女儿与元新霁婚事的功绩都记在了晏鹤川的头上。
若非他下令让元新霁护江晚棠去固安县,他二人也不会确认心意。
可他的话落入晏鹤川耳中,却是一句比一句不中听。
陆清送完安歌就立刻回来了,站在一旁好半晌,忍不住开口道:“江太医,那是我们王爷一心记挂着国事,无暇顾及情爱!此乃大义,懂不懂啊你!”
“对对对!臣失言!”江行舟抬起手来发觉晏鹤川面色并不佳,连忙收了笑,轻轻拍了嘴,“臣去写方子,去写方子!”
待他将方子写好,又嘱托完下人如何煎药后,这才退下出府。
晏鹤川身着玄色中衣,披着外袍,缓缓起身来,坐到了临窗的软榻上,心中一阵烦闷,正准备再看点书凝凝神。
“可别——您今日可得好好歇着,若这病症明日未有好转,殿下可不得杀了我?”陆清赶忙去将他手中书册取下。
晏鹤川略带几分愁色地微微捏了捏眉心,抬起眼来:“她能杀得了你?”
“这毕竟……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陆清讪笑着,将书册放到了一旁,“您也是,这些时日,又是收拾工部留下的烂摊子,又是找流玉散中毒之人,还得查这背后做局者。还是身子要紧的,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庆淮王府,查得如何?”晏鹤川眸色一沉,随即问道。
陆清沉思着:“过年时,庆淮王带着青林郡主与符今朝回了一趟齐丰。众人都赞他与庆淮王妃夫妻和美。也无甚异样……就是这青林郡主,除夕一过,隔日自行马不停蹄地回了京中,未等她父兄一起。”
“朝中的每一位官员,都仔细暗查,与哪些人有往来,有何异动,一个不许放过,也切莫打草惊蛇。”晏鹤川眼中凌厉一闪,手指轻轻点着几案,若有所思,“还有,叶书荣那边,派人盯死了,若本王没猜错,他这所谓的执棋者,将要被人当弃子了……”
话音刚落,便见窗外一道细微的衣袍声拂过,晏鹤川耳朵一动,只一瞬便立刻摘了案上的烛台,朝外快步而去,陆清也迅速跟上。
晏鹤川一出门,就将手中的烛台掷向那人的脚踝,黑衣人即刻被那重重的力道打倒在地。
晏鹤川一伸手,陆清立刻将剑放在了他的掌心。他快步上前,几乎在黑衣人倒下的那一刻,就拎着剑指向了黑衣人的脖颈。
黑衣人蒙着面,眼中惊恐地看着这面色平静的晏鹤川。
他一言不发地提着剑,用剑锋挑向刺客蒙面的黑布,眼里带着冷意与肃然,犹如在俯瞰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可待这遮面的布被掀开之时,晏鹤川眼底却不可察地掠过一惊。
是府上的齐放,那个过年时,心愿想要挣很多俸禄供家中妹妹入学堂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