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鹤川为她放慢了动作演示着这首曲子第一个部分需要用到的指法,以及该以什么样的节奏。
安歌在一旁悉数记着,偏偏在他的声音和指尖的动作里失了神。
怎么有人说话跟那琴音一样好听,还有这双手——
她此前没少拉着看过,可却还是觉得不够看,那微微泛起的经络,非但不显虚弱,反倒更显苍劲有力,连他那指甲盖的轮廓都可这般完美无瑕……
“按本王说的,你再弹与本王看看?”直至晏鹤川起了身,安歌才回了神。
他讲了些什么,安歌听倒是都听了,就是这弹起来,她稍显无力。
要么力道过轻,要么过重,出来的琴音就会不好听。
晏鹤川并未抚上她的手直接矫正,在一旁空着的弦上指上做了动作给她看。
安歌有样学样,一拨弄,又重了。
安歌承认,自己揣了点故意愚钝的小心思,就想晏鹤川能再费心教她。
那符今朝教她还手把手呢……晏鹤川不会不——
心里的小算盘正打着,手上就覆上了他掌心的温热,伴着他轻柔的话语落在耳畔:“错了……食指向外拨出,这才是挑,食指向内拨,这是抹……”
他俯身在她的身后,双手矫正着她的动作。
安歌心中满意,面上却仍装傻地抬头:“这样?”
晏鹤川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俯身在她身侧的脸稍稍转向了她:“本王怎么记得,你此前刚入书院之时,是学过这些指法的?数日不练,全还给裴景之了?”
“那……太久没练了……”安歌不由得心虚,闪躲的眼神一下被他抓个正着。
虽不知她藏的什么小心思,可还是顺着她,一一告知哪处该以什么样的力道,哪处需要快些,哪处需要慢些。
安歌听他教导,每句都老实点头应着,也不敢再故作愚钝,好好学着弹着。
看她指尖因练习太久更红肿了些,晏鹤川未让她再练太久,命人去取了膏药与护甲油来,教完只听她弹下三遍,一遍比一遍好上许多,就让她停了。
即便仍旧存在许多问题,可学琴一事,实非一朝一夕就可速成的。
他亲自将她每一个指腹都涂上了膏药,又给她的指甲涂上一层护甲油,防止她练习过度,伤了指头。
他与她对坐,中间隔着一张小几,安歌一手搁置在案上任他悉心涂着,一手举起来在面前看着刚涂好的药,笑嘻嘻地打趣:“那我今夜岂不是要举着手睡觉。”
他抬眼来看他,眼里含着笑,知晓她那点古灵精怪的小心思,也故意顺着她的话应着:“是啊。”
“那不行,那多酸啊,手指头不疼了回头胳膊疼……”安歌自己否定着。
晏鹤川无奈笑着轻摇了头,将她另一只手涂好后,这才一边将她的手放下,一边叮嘱:“这两样,这些时日只要练完琴,就让阿镜给你涂上。”
安歌举起两只手,生怕将手上膏药沾到今夜沐浴好才换的新衣裙上,乖巧地点了点头。
目光紧随着他站起身,站到她的面前。
不知不觉里,竟带着一丝期待。
安歌仰着头看着他,等着随之会落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
眼里藏着那一点几不可察的期待却叫晏鹤川抓得分明。
他微微俯身来,望着她眼底的神色,有些好奇地眯了眼,声音低低的:“歌儿近日……有些古怪。”
“有吗?”她反问。
“可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他微微压了压眼帘,像鹰一样警觉。
“我很乖的,可不会有什么鬼点子!”安歌已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番话,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眼睛。
倒是晏鹤川最先败下阵,无奈垂眼,只轻轻曲起指节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唇齿间声音宠溺:“你啊……休想瞒着本王,昨日分明又去了霜露馆。”
“我是去找苏念儿的。”安歌回答着。
他望向她,目光深沉了几分,语气也带着语重心长:“日后……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都要少些往来。”
安歌经他一点,似乎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
便听见他缓缓解释:“今日探子来报,叶书荣也有派人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若叫他知晓了你与苏念儿来往密切,查到了她的头上,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来……”
安歌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好了,早些休息,本王也该走了。”晏鹤川猜测到她眼中从方才就一直暗含着的期待是在等着什么,于是刻意一直未有动作。
直至他要离开时,眼前的小丫头这才显露几分急眼,微微抿着唇唤着:“王兄……”
依旧仰着头看向他,口中不言明,神色却带着几分细微的委屈。
“怎么了?”回头来,顺势伸手,挠了挠她抬起的下巴,眼里是藏不住的逗弄笑意。
安歌微蹙着秀眉,撇开了脑袋:“你学坏了!”
他心中却是畅快,温声故作不解:“此话何意?”
“你以往不这样的!”安歌猜错了他的想法,心里闷闷的,举着两只上了膏药的手,若非她手中有药,定也要挠回去。
“哪样?”他接着问。
“你这……这样!”安歌学着他的动作隔空比划着,微微鼓了脸,“这是逗小猫的!”
“我们家歌儿,可不就是小猫吗?”他笑意更浓,连带着声音都明朗了许多。
安歌怔愣地看着他,口中张个:“我——”,目光看着自己举起的双手……
倒真像个张牙舞爪的猫。
吃瘪间,那只大手缓缓覆上了她的发心,顺了顺她披散的长发,抚到了她的后颈处,再轻轻揉了揉。
目光温柔得不像话:“好了……给小猫儿顺顺毛,不逗你了。”
安歌那一点细微的小情绪顷刻间消失殆尽,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接下去一连两日,安歌都在书院同符今朝练琴到很晚才回府。
毕竟是要与他合奏,二人一起练是最好。且这书院依山而建,地处偏僻,四周无有居民。
可若是回府再弹,生怕扰了家里的人,还连累阿镜耳朵受罪。
也有除他二人以外的学子,尚留在书院之中练习。只是各自寻着敞亮的屋子或是去院中,以免互相干扰。
安歌觉得纯弹琴也没意思得很,偏偏这符今朝不像萧渡那般话多,话少寡淡又无趣。
想着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十天,不妨就和他搞好关系,探探这庆淮王府,她这位皇伯的底细。
因着在书院的关系,边文佑朝她偷偷递过不少消息,有一条,说的便是听叶书荣提过,庆淮王,数次入宫,面见太后。
此举,让安歌,很难不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