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一抬头发现晏鹤川神色带着探究,只匆匆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敢将目光在他身上有过多停留,她轻轻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
垂着脑袋匆匆道:“萧渡他们在等我呢!我先出去了!”
“本王派些人跟着你。”晏鹤川见她也没带着阿镜一起,于是开口道。
“不用麻烦!”她抬起头摆摆手,又迅速把目光移了开,“不会有危险的,萧渡也会武功……我不会自己乱跑的,我会和他们一直待在一起的。”
一边说着,脚步已然一边往外挪。
离开时,脚下更是匆忙。
晏鹤川见她仍旧避着自己,心中一顿。
他宽袖下的指尖微微蜷了蜷,许是因昨夜一事,他的语气与举动过于重了,她仍怕他会为此事心中介怀,为此发怒?
“王爷,这殿下今日好生怪异,难不成是急着去见萧世子?”陆清不解,这平日里碰见安歌,都笑嘻嘻的,这一下怎么感觉像……
回到她刚回王府的时候了?
晏鹤川眉宇凝着,神色沉下了几分。
“派几个人跟着,若让她出了什么闪失,本王唯你们是问。”
他眼眸带着冷意,扫向了陆清。
陆清只敢谨慎应着:“是。”
这下好了,他家王爷好像……也不太高兴了。
茶楼之中。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牡丹亭》,台下安歌细细品鉴着这位杜丽娘。
这心悦一人,哪怕他只是个梦中人,竟也能为此相思成疾,香消玉殒。
她颇为感叹地捧着脸,疑惑地问道:“如何……才算心悦一人?”
“那得像我祖父祖母那样,嘴上虽说总互相嫌弃,但在心中却是常记挂着!我祖父,可是下朝回来的路上都会给我祖母带她最爱吃的杏仁膏。”
萧渡在这问题之上,极有发言权,他敢说如今整个绍京城,没有哪家权贵能做得比他祖父做得好。
安歌心想,那她王兄每每回府,也会给她带上她喜欢的酥饼,枣糕,蜜饯、饴糖……
“反正不该是我父亲那样的。他看似心悦李氏,实则后院莺莺燕燕无数,他宠爱的女子数不胜数,常将李氏挂在嘴边,却也不会独独只爱她一人。甚至当初,连为她与父母争上一争的勇气都没有,他其实更爱他自己,都不配提喜欢。”
何沛然叹着气,颇为深沉地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我虽无心仪之人,可我见过我表兄表嫂。表兄对表嫂处处关怀备至,在乎她的喜怒哀乐,在乎她今日是否受寒,她开心,表兄也跟着开心,她难过,表兄会想着法子哄着逗着。”
“可家人之间,也会如此……”安歌想着,这些事她王兄也会做啊。
“嗯……虽说相恋之人,日后成婚,那也是会变成家人的,但与我们对爹娘,对兄弟姊妹的情义,始终是有所不同。”萧渡沉吟片刻,颇为深沉地道。
“如何不同?”
安歌竖起耳朵。
“依本世子看,他得是那能令你魂牵梦萦,日思夜想,见之悸动,心跳如鼓,欢喜不已的。”萧渡末了,还肯定地点着头,“还有一点,就是无论他和谁比,他对你而言都是与众不同,是最最重要的,可让你义无反顾的!”
“你何时懂的这许多?”何沛然惊讶地看向长篇大论的萧渡。
萧渡故意骄傲地扬起了下巴:“那本世子交友无数,听过的故事自然也数不胜数。这些情情爱爱,我虽未沾,但看得多了,也就懂得多了。”
台上戏子的曲调悠扬婉转,再一抬眼,柳梦梅已然拾得了杜丽娘的画像,二人虽阴阳两隔,却可为情而撞破世俗。
这一出戏文接下去会如何演,安歌已无心再听,思绪已然飞到了九霄云外,还伴着萧渡的这一番话。
魂牵梦萦,日思夜想,见之悸动,心跳如鼓,欢喜不已……
她有吗?
她又想起昨夜在晏鹤川的汤池之中的那一阵狂乱的心跳,可……可那是她当时过于羞愧了,从没见过那种场面才会乱了心跳的。
她绝不可能心悦自己的王兄啊!
一边在心中否定着自己,一边脑海里又总会不知不觉地想起他那张脸。
一定是自己见过的人太少了!一定是因自己此前从未与这样温柔的男子接触!
这才会像中了蛊一般!
一定是这样!
台上一声锣鼓声起,安歌一拍桌,猛地站起了身:“走啊萧渡!带我去漂亮男子最多的地方!”
“啊?”
萧渡与何沛然同时抬头,瞳孔一震。
“你……你说什么?”萧渡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霜露馆,我知道的,那里有许多小倌!萧渡,你一定知道路!”安歌知道,苍崖就在那处,阿镜也说过,霜露馆有许多貌美的小倌,体贴温柔,善解人意。
得亏此处是雅间,否则就凭安歌这一副豪言壮志的模样,叫人听了去,明日满绍京都该知晓长公主流连烟花之地。
萧渡怎敢不听她的话,带着她与何沛然,就到了霜露馆门口。
高大的楼阁立于绍京最繁华的一条街,此时暮色已近,楼阁的灯火一盏盏被点亮,映照着一片熙攘景象。
廊上有客往来,那自屋顶垂落而下的轻软纱幔拂在院中种植的树木上。
三人脚步还未上门前的台阶,就有身姿曼妙的女子迎了上来:“三位小客官,家中长辈可知你们到此啊?姐姐这儿可不是什么只能吃吃饭喝喝酒的地方哦~”
她声音一转,能带着好几个弯,哪怕对着年纪比自己小的三人,也依旧眉眼带着万般风情。
萧渡大手一挥,将手中一锭金子丢到了她的手中:“最好的雅间,最好的乐师,要……最貌美的男子。”
“不不不——”安歌连忙阻拦,“第二好,要第二好的!”
最好的乐师,可不就是苍崖吗?
若让晏鹤川知晓,她来霜露馆找苍崖,那叫什么事!
门口的女子盈盈一笑:“这位小郎君,两位小娘子,里边请!”
入了大门,才知此处竟比外头的长街还要繁华热闹,人声鼎沸,歌舞笙箫。
一楼有着一处大大的舞台,此刻有着一众舞姬击打着腰间的腰鼓,翩翩起舞。
台下座无虚席,来客纷纷起立喝彩。
穿过那层层珠帘,一步步上了阶梯,二楼是以长廊围起,中间放空,四周置着栏杆,可在那处凭栏赏着楼下的歌舞。
雅间在三楼,绕着回廊走出时,竟是一处高高的桥,需要走到河对岸。
霜露馆甚大,沿着这城中内河的两岸筑起,以两座桥梁相接。
“三位是第一次来吧?待上元节,我们这可是有水中鼓上舞,届时可来一观。”带路的女子吐字时,字字带着笑意,像那铃音般,字字清脆,很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