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扶光院中，安歌沐浴更衣完，正在妆台前任阿镜梳理着头发。
她手中拿着今早在街上买的风车，一点点用手转着叶片。
唇角不知不觉地微扬。
阿镜瞧得出她今日心情大好，于是笑着开口：“听陆清说，王爷昨夜熬着处理完了手头上所有的公事，今早又早起去了廷振司，将元司首送回的情报看了。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校场等着您……就为了今日能陪陪您。”
安歌有些羞愧地清了清嗓子，转着手中风车那细细的木棒：“我近日……”
她犹犹豫豫地看向阿镜，“是不是……很奇怪？”
“有一些，但奴婢觉着称不上奇怪，也挺正常的。”阿镜原本也只是猜测，但从昨日王爷送她回来后，又从今日这一整日看下来，算是笃定了。
安歌询问地看着她：“此话何意？”
“殿下……”阿镜给她头上抹着头油，一边沉思着，开了口。
安歌眨着双大眼睛等着她下文。
“嗯……奴婢觉着啊……”阿镜吞吞吐吐，声音越来越小，“若奴婢说错了，您也别生气！别当回事！您就当没听过！”
“不生气，快说。”安歌倒是很好奇，在她看来，自己这些时日是不是像个极其不懂事的妹妹。
“奴婢觉着情有可原，您就是刚春心萌动的少女，兴许是喜欢上王爷了——”阿镜小小声地飞快地说完。
安歌瞳孔倏然睁大，同时张大的还有她的嘴。
她迅速从妆台前站起，一瞬间一颗心砰砰直跳，越来越烈。
像是刻意蒙了好几层布的心事被人一把都掀了开，暴露在外。
冷风钻入，强烈的不安与惶恐此刻都涌了上来。
连自己都不愿正视与相信。
“这这这这怎么可以！”她意识到自己那颗心似乎快跳到嗓子眼了，连连否定，“怎么可能呢——不可能！他是我王兄！”
阿镜见她红了的耳根子，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无奈拉着她坐下，轻声细语同她解释：“如何不可能呀？若他像对待你一般，对待旁的女子，你可会生气？”
安歌细想着，想到今日他剥橘子的手，又想到他那一张凑到她跟前的脸……
会抱着她回房，会守在她床边，会背着她下长阶……
她前几日，不就是想着他对她所做的这些事，来日也会对着别的女子做，故而才生的闷气吗？
“您这几日不开心，可是因为……那日萧世子同你说，王爷要与沈家小姐定亲？”阿镜一语中的。
安歌眼神躲闪，抿着唇，细思着她的话，一言不发。
阿镜便了然了，清了清嗓子，装作几分深沉的模样，从一旁拉来了矮凳，坐在她的边上：“若是不在意王爷，您为何为此烦闷？”
“我是在意王兄的，但不是那种在意——”安歌狡辩着。
“如何不是？若他真与旁的女子成婚，您不会伤心吗？”
安歌又沉默了，垂着眼帘动了动唇瓣，不知如何解释。
最后只总结出：“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自私，所以我想王兄就对我一个人好……”
“在意一个人，想日日见到他，想他满心满眼只有你，想他也能同样在意你——”阿镜像个情圣一般，抱着胳膊，分析得有理有据，“所以王爷没来寻你时，你会想去见他，得知他要与旁人成婚，你会难过……这不是自私，这是喜欢上一个人了呀傻殿下。”
“奴婢问您，若是萧世子成婚了，你会难过吗？换做陆清呢，你会因为陆清要成婚了，就开始避着不见他吗？”阿镜举些例子。
“那自然不会……”安歌嘀咕着，麻木地摆弄着风车。
“你这几日你的心绪，你整个人的魂，分明都被王爷牵着走了！”阿镜旁观者清。
每日不是一大清早换着府中几扇门鬼鬼祟祟地出府，又鬼鬼祟祟地回府，还得让她先在前头探路，确认看不到晏鹤川才肯进。
平日里远远瞧见他就喜笑颜开地冲上去。起初阿镜还以为自家殿下犯了什么大事，敢情是萧世子的一番话落进她耳朵里，让她在心里头同王爷闹别扭。
“您听见有人说王爷不好时，会想为他出气，在你眼里，他就是最好的，不可替代的，能因他喜跟着喜，因他忧也跟着忧……”阿镜说着长篇大论，“不想要他心里眼里有别的女子，不想要这崇明王府有女主人——”
“可以有，我才不管他喜欢谁——”安歌傲娇地一噘嘴，坐直了身子。
阿镜笑着：“是吗？那殿下能看着王爷牵着别的女子的手，心疼别的女子？还有这一旦成婚啊……夫妻还得日日都在一处，同床共枕，还会——”
安歌一颗心已然揪紧，却还是犟着问：“还会什么？”
“会同王妃亲亲抱抱，没准还生个小郡主或者小郡王。”
她再次瞪大了眼，一下站了起来：“那怎么成！”
“怎么不成？成婚就是这样的！”阿镜反问着，见她反应激烈，才发现原来逗她家殿下确实好玩。
阿镜压抑着笑出声的冲动，安抚着将她按了下来。
“你又没成过婚！”安歌反对着，谁说成婚一定要亲亲抱抱生孩子，也可以不做这些事的！
“奴婢给你的话本你都没看仔细，最后一篇写的就是这个！”阿镜义正言辞。
“那——”那她确实没看仔细，那一本书字那么多，一个故事拆成六本书写，以为快看到结局了结果还有五本在等着她，以至于她现下还没看完。
“无妨无妨……”阿镜拍拍她的肩头，“您想啊，若是您同王爷成婚呢？”
“那怎么成！”是要她去同他王兄……
安歌反驳的语气都轻了，眨着眼，脑中一片空白，耳根子更红了。
“你想不想？”
“我——”安歌哑口无言地望着她。
“你想不想日日都同王爷在一起，此生此世都同他在一起？”阿镜问的是这个。
安歌自然是想的。
“但他是我王兄——”总觉得她若怀揣着喜欢的心思面对他，就会像极了一个卑劣的人。
他对她好，是因为他将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照料，而她却惦记上了他这个人——
“有何不可？事在人为！”
阿镜扬高了声音给她打着气。
安歌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将这种事，大声嚷嚷！”随后松开。
“是，殿下。”阿镜应承完，接着道，“那你喜不喜欢王爷嘛？”
“不知道！”安歌心中乱作一团，蹙着眉，嚷嚷着回她。
“好吧，奴婢还听说太尉家也有个女儿，年二十——朝中大臣们，都有意撮合。”阿镜故意胡扯着。
见到安歌抬起眼来带着诧异与不情愿，就知她的猜测，绝对是对的！
“怎么都惦记着他！不是没人喜欢吗？”安歌震惊中带着一丝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