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走出小院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晨风贴着墙根打转,卷起几张废纸在空中翻了几圈,又落回地面。他没看那些纸,只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心那道残留的灵域能量还在,像一块嵌进皮肉里的微型芯片,时不时发烫一下,提醒他刚才不是做梦。
五十七秒。
够短,也够用。
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屏幕碎了一角,但时间走得正常。六点五十一分,早市正热闹。油条在锅里炸得噼啪响,有人骑电动车拐弯太急蹭到了摊位,骂了一句就走。这世界照常运转,没人知道就在半小时前,有个人在破院子里把时间掐住了一分钟。
他知道不能再一个人干下去了。
镜鬼那次是林婉反应快,不然他现在可能已经被困在无限循环里当Npc;陈虎要是晚来三秒,他的脑袋就得被鬼分身拧下来当球踢。他再能算代码、调参数、建沙箱,也不是永动机。系统不惩罚失败,可命只有一条。
他在巷口的早餐摊前站定,买了根油条,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看见林婉从街对面走过来。警服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马尾扎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证物袋,估计刚下夜班。她看见他,脚步顿了一下,眼神扫过他手腕上的指环。
“又通宵?”她问。
“刚睡醒。”他含糊地答,油条渣掉在卫衣前襟上,“你呢?验完尸了?”
“不是尸体,是自杀未遂的姑娘,家里供了符却不认门派,搞得怨气缠身。”她皱眉,“你们这些野路子,能不能别随便传法器使用教程?”
“我连朋友圈都没发过‘御鬼指南’。”他耸肩,“再说了,我要是有空写教程,早就去开直播带货了,还在这啃冷油条?”
话音未落,一声粗嗓门从背后砸过来:“老子当年在部队,谁敢私传枪械保养手册,直接关禁闭!”
陈虎大步走来,消防斧背在身后,符纸边角从外套缝隙露出来。他叼着半截牙签,眯眼看了江临川一眼:“你这脸白得跟刷了墙似的,又玩命了?”
江临川没否认。他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咽下去,拍了拍手。“咱们得换个活法。”
两人同时看向他。
“啥意思?”陈虎问。
“我不是说换工作。”江临川看着他们,“我是说,咱们三个,不能再靠碰巧撞在一起才联手。下次我要是被困在幻境里,等你们发现不对劲再冲进来救我,我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林婉抱臂靠上旁边电线杆,语气冷静:“所以你想成立组织?注册公司还是报备民政局?”
“不是组织,是协作机制。”江临川掏出指环,在掌心轻轻一划,一道浅痕出现,血珠冒出来,“就像开源项目。谁懂当前问题,谁临时牵头。你查线索强,指挥搜查类任务;虎哥近战稳,负责前线压制;我这边能联动系统,做后台支持和策略分析。”
陈虎嗤笑一声:“听上去像项目经理开会。”
“那你希望是什么?”江临川直视他,“每次打架前先抽签选队长?还是等某个门派出钱雇我们当炮灰?玄门那些人巴不得我们互相斗死,好捡便宜。”
这话戳中了。
陈虎嘴角动了动,没反驳。他抬手摸了摸后颈旧疤,忽然咬破手指,一抹鲜血涂在斧柄符文上,然后将斧头往地上一顿。符文微亮,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行啊。”他说,“以后打架算我一个。但丑话说前头——谁要是想拿这个拉帮结派搞权力游戏,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林婉没立刻表态。她低头解下手腕红绳,指尖挑开结扣,露出里面一小片焦黑布料——那是她母亲遗物的一角。她沉默几秒,将红结轻轻放在地上,正好落在江临川滴落的血迹旁边。
“我没兴趣当领导。”她说,“也不信什么誓言。但我信结果。如果这条路能斩断因果,而不是延续仇恨……那我就走到底。”
江临川看着那三样东西——血痕、符文、红结——静静躺在尘土里,像一组未经编译的原始代码,却已具备运行逻辑。
他抬起手,灵力微动。
一道幽蓝光纹自三人脚下升起,呈三角形连接彼此,最终汇聚于半空,凝成一枚半透明徽记:火焰由三缕光丝缠绕而成,底部刻着极小的“非官方·勿备案”字样。
【检测到稳定御鬼者协作单元成立】
【激活隐藏成就:微光聚焰】
【奖励发放:联盟勋章(被动增益,小幅提升团队灵力共鸣效率)】
系统弹窗一闪而过。
江临川没笑,也没说什么“终于成功了”之类的废话。他只是伸手,将徽记虚影轻轻按进自己胸口。一股温热扩散开来,像是体内某条堵塞的线路突然接通。
林婉皱眉:“我感觉……识海清晰了些。”
“我也觉得斧头轻了。”陈虎活动了下肩膀,“不会是幻觉吧?”
“不是幻觉。”江临川抬头,“是系统给的反馈。我们刚才做的,不只是口头约定。是建立了某种规则链接。”
“听着像联网认证。”林婉扯了扯嘴角。
“本来就是。”他笑了笑,“三个节点形成最小集群,开始共享资源池了。”
陈虎咧嘴:“那以后是不是还得搞个群名?‘今晚打鬼’怎么样?”
“太low。”江临川摇头,“叫‘地府临时工自救会’还差不多。”
“加个副标题。”林婉忽然说,“——拒绝996轮回。”
三人静了一瞬,随即同时笑出声。
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阳光斜切过楼宇间隙,照在他们脚边。江临川弯腰拾起那枚已消散的红结,重新递还给她。林婉接过,没马上系回去,而是捏在指尖看了两秒,才慢慢绕回手腕。
“接下来去哪儿?”她问。
“找个高处。”江临川望向远处一栋废弃水塔,“刚升完级,总得看看地图全貌。”
他们一路无话爬上锈蚀铁梯。风吹得栏杆嗡嗡作响,城市在脚下铺开,车流如线,人群如点。江临川站在边缘,双手搭在栏杆上,感受着勋章在体内缓慢流转的节奏。
“以前我觉得,只要攒够积分,修完地府,就能下班返乡。”他说,“现在发现,或许根本没有‘下班’这一说。”
林婉站到他右侧:“所以你是打算长期兼职?”
“不。”他摇头,“我是想说,也许我们不该等人来管这个世界。既然旧秩序崩了,那就自己定规则。”
陈虎靠着另一边栏杆,吐掉牙签:“听起来像革命。”
“不是革命。”江临川看着远方,“是重建。像搭积木,一块一块来。”
风忽然大了些,吹起他的帽兜。他没去压,任它翻飞。
林婉轻声说:“这次,我们自己定规矩。”
陈虎咧嘴笑了,第一次没说“老子当年”。
三人并肩而立,谁也没再开口。
勋章的光在他们之间隐隐流动,像一条看不见的数据链,悄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