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刮。
陈默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右腿旧伤抽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倒。他下意识伸手撑地,掌心擦过一块带棱角的混凝土,皮肤撕裂,血珠立刻渗了出来。苏红袖被他甩出去的力道带得踉跄几步,背撞在断墙上,左肩猛地一颤。
她没出声,但呼吸明显变了节奏。
陈默咬住笔帽,牙关紧绷。滑翔能力退散后的反噬像电流窜进脊椎,脑袋一阵阵发沉。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到嘴角的血沫——刚才强行压制嗜血冲动,咬破了内侧口腔。右眼血纹还没消,视野边缘泛着暗红,像是蒙了一层薄膜。
他喘了几口气,转头去看苏红袖。
她靠墙站着,左手死死按着左肩胛骨的位置。那处衣料已经被汗水浸透,青色龙纹在布料下微微凸起,颜色比平时深了许多,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的指节发白,额角有汗滑落,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你怎么样?”他问。
“没事。”她声音很轻,尾音有点抖,“就是……这纹路烧得慌。”
陈默皱眉,从背包里摸出微型电路检测仪。这是他自己改装的玩意儿,能捕捉微弱的能量波动。他蹲下身,把探头贴在唐刀刀柄上。
仪器屏幕跳了几下,数值迅速攀升。
“原质频率……98.3赫兹。”他盯着读数,“和血仆自爆前完全一致。”
苏红袖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这把刀的能量信号,和那些怪物体内的污染源几乎一样。”他收回仪器,语气沉下来,“不是克制,是同频。”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抬手解开了外衣扣子。左肩裸露出来,龙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皮肤表面浮起细小的鳞片状颗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我族有一门禁术。”她声音低哑,“叫《魔血术》。用龙裔之血为引,可以操控被污染的原质体。但这刀……不该有这种反应。”
陈默盯着那纹路:“你是说,这刀被人动过手脚?”
“我不知道。”她重新扣上衣服,手指有些发抖,“我祖父留下的刀,传到我手里时就刻着《镇魔八式》。可古籍里写过,只有‘双生之血’才能激活全篇——吸血鬼与龙裔共融之血。”
话音刚落,陈默脖颈突然一痛。
像是有针从皮肤底下扎进去,又像是一条细线在皮下收紧。他抬手去摸,指尖触到一道新出现的痕迹——淡银色,呈鳞片状排列,从锁骨往上缠绕,像某种符文锁链。
他愣了一下。
这不是战斗留下的伤。
这是“镜返”启动后,系统抵消代价时残留的印记。那天对抗血仆冲击波,他用了最后一次“镜返”,本以为只是流了点鼻血就算完事。现在看来,身体记住了这笔账。
“你的血……”苏红袖忽然盯着他脖子,“为什么会这样?”
“副作用。”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又看向唐刀,“也许不是巧合。我用血试过奇物,有时候会有反应。”
说着,他撕下卫衣一角,蘸了点掌心的血,抹在刀鞘缝隙。
刹那间,金光暴涨。
《镇魔八式》四个字完整浮现,悬在空中半秒,笔画流转如活物。紧接着,整把刀剧烈震颤,刀柄上的符文接连亮起,像是被唤醒的程序。
苏红袖猛地后退一步,脸色变了:“全篇投影……这只有在祭典仪式上才出现过一次!”
陈默却没动。他看着自己脖子上的血痕,又看看刀身残余的光晕,脑子里飞快推演。
他的血触发了真诀。
而“镜返”的代价正在身体上具象化。
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他失控了。
是他成了某种媒介。
“我不是容器。”他低声说,“我是钥匙。”
苏红袖盯着他,眼神复杂:“你说什么?”
“这把刀需要两种血才能启动真正功能。”他抬起手,让检测仪重新扫描血痕区域,“我的血提供共鸣路径,你的血脉激活封印机制。我们俩加起来,才是完整的触发条件。”
她没说话,手指慢慢抚过刀身。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金属结构断裂。风卷着灰扑过来,打在脸上沙沙作响。他们都没回头,但都知道——赵铁山还在那边撑着,可时间不多了。
陈默掏出一卷黑色电路胶,撕开一段,贴在脖颈血痕周围。胶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轻微“滋”声,像是在封住泄漏的能量。他动作熟练,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应对方案。
“这只能压住两小时。”他说,“之后可能会扩散。”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握紧了刀。
“不能停。”他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这把刀会引来更多血仆,我的血也一样。但在搞清楚怎么用之前,我们得先活着。”
她点点头,强撑着站起来。左肩的龙纹颜色稍退了些,但依旧泛红,像是没彻底熄灭的火炭。
两人贴着断墙往西走。脚下是塌陷的商场废墟,钢筋裸露,地面裂开几道深缝。前方有一段半塌的廊桥横跨坑洞,连接着另一片残存建筑。风从缺口灌进来,吹得人站不稳。
走到拐角处,陈默忽然停下。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刚才擦伤的地方,血已经止住,但伤口边缘出现了一圈极细的银线,和脖子上的痕迹一样质地。他不动声色地用袖口盖住,没让苏红袖看见。
“你还好吗?”她察觉到他停顿。
“没事。”他继续往前走,“就是得记住,别再让我流血。”
他们穿过一段倾斜的走廊,头顶天花板摇摇欲坠。走到尽头时,陈默伸手扶住墙,借力翻上一段矮台。苏红袖跟着上来,刚站稳,唐刀又震了一下。
这次没有金光,但刀柄上的符文闪了三下,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
陈默立刻蹲下身,把检测仪贴在刀身上。屏幕显示:**外部原质波动接近,频率匹配度97.6%**。
“有人在用同类能量源定位我们。”他收起仪器,“或者……有东西在响应这把刀。”
苏红袖握紧刀柄:“是血仆?”
“不一定。”他望向远方仍在交战的方向,“可能是更早埋下的机制。这把刀既然能共鸣,那就说明它本来就是一套系统的一部分。”
她没再问,只是把刀横在胸前,站到了他侧面半步的位置。
风更大了。
远处高塔残骸上,那道白色身影仍伫立不动。镜片反射着血月光,却没有靠近。
陈默知道,对方在等。
等他们暴露更多破绽。
等“钥匙”彻底成型。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胶体已经开始发热。皮肤下的异物感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血管缓慢爬行。
他没告诉苏红袖。
但现在,他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这把刀,从来就不是为了镇魔。
是为了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