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指尖还在震颤,那股从虚空中回流的生命力像潮水般冲刷着他的经脉。皮肤下的光点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明亮,沿着血管游走,如同微型电路被重新通电。他抬起手,看见原本因透支而干裂的指节变得饱满,老茧正在褪去,像是时间在倒流。
白发从发梢开始退色,一寸寸变黑,又迅速向头顶收缩。这不是恢复,是逆转。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这种状态超出了“镜返”的能力范畴。右眼残留的齿轮纹路微微发烫,他强行调动血月共鸣,在意识中构建数据模型——心跳频率显示为负值,细胞代谢速率呈现倒计时趋势,dNA甲基化水平持续下降。所有指标都在指向一个结论:他的生命正在被时空规则反向回收。
就在这时,林焱与林淼同时闷哼一声,背后那对由霜焰凝成的机械翼剧烈抖动,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下一瞬,两道脆响几乎重叠响起,翼根断裂,结晶碎片如玻璃般洒落,在半空中还未触地便化作灰烬。
姐妹俩的身体软了下去。
陈默扑上前,一手接住一人,将她们拉到自己身侧。他能感觉到她们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精神波动也濒临溃散。他咬破舌尖,用鲜血在掌心快速画出一段微型电路图,模仿工程师遗留的数据稳定协议,试图在三人之间建立临时连接。
可还没等结构成型,脚下地面突然塌陷。
不是实体的崩裂,而是空间本身撕开了一道口子。漆黑的裂缝边缘泛着锈红色的光晕,一块残缺的金属钥匙碎片悬浮其中,正与他右眼的齿轮纹产生共振。
这是锈钥匙的残片。
他曾用它开启过通往诡榜深处的门,付出五年寿命作为代价。而现在,那被抵消的一半代价——两年半的生命值——竟以某种方式被时空追溯回来,形成了这道不稳定的时间裂隙。
气流猛地抽吸,三人瞬间被卷入。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随即是无数画面从四面八方涌来。陈默死死攥住残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这不是幻觉,而是时间长河的真实投影。他闭上右眼,切断部分神经感知,牺牲视觉清晰度换取意识稳定性,同时将血月共鸣场扩散至双胞胎身上,让她们的精神波动与自己同步。
第一幕浮现。
深夜写字楼,灯光惨白。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卫衣的男人趴在键盘前,手指仍在敲击。屏幕上的代码密密麻麻,最后一行提交记录赫然写着:“Sequence_Zero_test_v1.7”。提交时间:00:00:00。窗外,血月悄然升起,城市尚未察觉异变。
那是五年前的他。
就在文件保存的瞬间,整栋楼的电力系统骤然紊乱。服务器自动重启,备份日志被清空。而那段代码的核心结构,竟与诡榜上浮现的血字铭文完全一致——不是相似,是同源。
第二幕切换。
一栋别墅厨房,煤气罐阀门被拧开,气体弥漫。林焱站在门口,右脸的火焰胎记忽然灼烧起来,皮肉翻卷间浮现出黑色符文,与机械城外墙的标记如出一辙。她眼中含泪,却毫不犹豫点燃打火机。
火光爆燃的刹那,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脑内响起:“清除污染源。”
她的父母早已被寄生,再晚一秒,就会彻底转化为诡异。这不是弑亲,是处决。
第三幕降临。
街道尽头,林淼跪在父母尸体旁,左眼尚未植入义眼,但瞳孔已泛起冰蓝光泽。她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冰刺,胸口剧烈起伏。父亲最后一句话是:“快逃……别回头。”
她没逃。
她将冰刺刺入父亲心脏,又扎进母亲脖颈。动作精准,毫无迟疑。就在双亲断气的瞬间,她左眼的晶体组织开始生长,义眼雏形已在眼球内部成形。
改造,早于血月。
陈默猛然睁眼,冷汗浸透后背。他终于明白为何三人会被选中——他们的命运,在血月降临前就已经被绑定。不是偶然觉醒,而是预设路径中的必然节点。
他们不是第一批。
他们是备份。
记忆影像并未结束。新的片段强行挤入:商场穹顶炸裂那天,双胞胎背后的机械翼展开时,翅膀内部的纹路并非随机生成,而是与他电脑里那份未发布的“序列零测试程序”中的拓扑结构完全吻合。就连赵铁山石躯晶化的节奏,也与他某次调试算法时设定的迭代频率一致。
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的每一次操作,每一个决定,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执行早已写好的脚本。
“我们……是备份。”林淼的声音忽然响起,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的眼皮微微颤动,左眼义眼表面出现细微裂痕,露出内部冻结的胚胎切片——那是一段被封存的原始基因样本,编号与机械城b区第七冷藏库的记录完全匹配。
林焱也在昏迷中呢喃:“火……是用来烧掉错误的。”
陈默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松开了防护姿态,紧紧握住那块锈钥匙残片。边缘割破了掌心,血顺着金属纹路流淌,竟在表面勾勒出一幅全新的图案——三道命运之线缠绕交织,最终凝聚成一把从未见过的钥匙轮廓,正缓缓沉向他胸口的旧伤。
伤口再次裂开。
没有痛感,只有沉重的牵引力,仿佛体内某个沉睡的机制正在被唤醒。他想伸手阻止,却发现身体已不完全受控。那些回流的生命力并非馈赠,而是预支的代价返还。每一分年轻化的躯体,都在偿还他曾用“镜返”规避的死亡契约。
时间不会允许免费的力量。
他用了两年半寿命换来的豁免,如今正以更残酷的方式追讨——不是让他死去,而是让他回到过去,重新经历那些已被改变的关键节点。
裂缝开始闭合。
四周的画面迅速剥离,像胶片被强行抽离放映机。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一把沉入胸膛的钥匙轮廓,以及三道命运线交汇处浮现的一行小字:
**“启动条件:三人同步死亡或同步觉醒。”**
风声骤停。
他的脚重新触到了实地,但地面不再是晶化山脉的坚硬晶体,而是一种温热、柔软、微微搏动的材质,像是某种生物的内壁。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机油混合的气息,远处有低频震动传来,规律得如同心跳。
林焱和林淼仍昏迷不醒,躺在他两侧。锈钥匙残片还嵌在掌心,血仍未止。
他抬起头。
前方是一扇门。
不是石门,不是齿轮阵,而是一扇由交错肋骨与金属支架拼接而成的巨大拱门,表面覆盖着跳动的血管状线路。门缝中渗出暗红光芒,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面容年轻了许多,白发退至肩头,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深。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站起来。
可就在此时,胸口的伤口猛地一缩。
那把沉入体内的钥匙轮廓,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