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夏收到萧玲儿的眼神。
她刚刚被问得发慌的心绪,才稍稍安定,强自镇定地冷哼了一声。
云筝却不再看她们。
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人证。
余金莲。
云筝的声音很平静,还带着一丝好奇:“人证?萧侧妃所谓的人证,就是指余氏这一个人的说辞吗?”
她微微歪头,仿佛真的对这个局面不解。
“常言道,三人成虎。”
“便是市井造谣传谣,也需得有三个人,才能让人信上几分。”
“可如今这谋害皇嗣的天大指控,仅凭一人之言,就要定我的罪?”
“萧姐姐,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而萧玲儿是真的完全没料到,云筝的心理素质这么过硬,竟然撑到现在,还是这么冷静。
她立刻开口化开云筝话里的陷阱,说:“妹妹这是什么话?本宫有什么好心急的,只是为崔姐姐糟这个罪,感同身受罢了。”
“余氏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她入宫已经六年了,是整个东宫上下都知道的老实人。”
“谁不知道她性子怯懦,从不与人争执?”
“这不,她被选为侍寝宫女至今已数月,却连殿下的面都难得见上几回……”
“云妹妹信不信我不知道,但这样一个与世无争、胆小怕事的人,姐姐我是觉得,必不会无端端地拿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来诬陷你的。”
周围不少宫女太监闻言,都下意识地点头。
余金莲平日里的存在感极低,确实是一副老实巴交、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的模样。
她这样的人出来指证,似乎格外有说服力。
周允祚听着,眉头又蹙了起来,看向余金莲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审视。
萧玲儿的这番话,和宫人们对余氏的反应,让他原本被云筝打下去的疑虑,又动摇了些许。
可是,云筝却轻轻“啊?”了一声。
她一脸无辜地看向余金莲,问:“余氏没有侍寝,不是因为心中早已有了自幼一同长大的邻家哥哥,等着年满出宫,与心上人团聚吗?”
“萧姐姐是哪里听来的,她没有侍寝是因为懦弱,不争不抢?”
余金莲一听这话,猛地抬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萧玲儿一下子也懵了。
余金莲性格内敛,平日里话也少,就连萧玲儿都动用了不少力量,才把她的心事拿捏到手的。
云筝一个深宫里的贱婢,是怎么会知道的?
而绣夏更是一脸茫然。
绣夏一开始就不知道余金莲心有所属,现下更是完全搞不清状况。
事实上,云筝也是五分钟之前刚知道的。
刚才,在余金莲说完谎之后,云筝一言不发,并不是在发呆或害怕。
而是,使用了她之前获得的月度全勤奖励道具——风闻耳目。
【风闻耳目(一次性):仅可对他人使用。可指定一名目标,你将立即获知其在过去任何一个时间,说过或听到过的任意一句话,需指定关键词。】
她指定的目标是余金莲。
指定的关键词,则是“侍寝”。
之后,无数关于“侍寝”的碎片信息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余金莲在过去不同时间、不同地点说过或听到过的相关话语。
大部分是旁人的议论或安慰,但有一条,是余金莲在某个月夜,独自一人在后院偏僻处自言自语的低泣:
“阿牛哥,怎么办,我不想当侍寝宫女,我只喜欢阿牛哥一个人啊。”
云筝飞快地整理信息,得出了结论——萧玲儿应该是拿住了这个阿牛哥,逼迫余金莲来撒谎陷害她。
萧玲儿是惯会用家人、爱人拿捏人的。
对此,已经轻车熟路了。
而萧玲儿看中的,就是余金莲这个老实人的形象。
这边,周允祚脸色阴沉下来,问:“余氏!云侍妾所言,是否属实?”
余金莲已经不复刚才的对答如流,慌了神说:“奴婢没有,奴婢……”
周允祚说:“这种事情,孤派人一查便知,你最好实话实说。”
余金莲扛不住压力,一下子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连连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大殿上一片嘘声。
一个“老实人”的形象,就这么崩塌了。
她之前对云筝的指认,可信度自然也是大打折扣。
萧玲儿眼见人证要垮,心急如焚,赶紧说:“就算余氏一时糊涂,心里存了不该有的想法,但是,那跟今天崔姐姐流产的事情,也没什么关系吧?”
“余氏是来指认云妹妹的,云妹妹又扯旁的干嘛?你不好生交代自己的事,却在这里东拉西扯,莫非是想混淆视听,蒙混过关?!”
云筝又看向她:“哦,萧姐姐,你又在着急什么?”
“……”萧玲儿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烦躁地看向了绣夏。
今天,本就应该是绣夏出头,去指认云筝的,哪知道她这样蠢笨不堪,三两句就被云筝怼得哑口无言。
萧玲儿缓了声音,说:“本宫能不着急吗?崔姐姐现在病中,这东宫现在是本宫位分最高,自然要担起责任来。”
“不说其他,你宫里的小宫女珊瑚,前去领取红花是事实,你身边的心腹大宫女春和,去库房取走与映秀宫一模一样的药碗也是事实!”
“云妹妹,你又要怎么说?”
“怎么说?那要看,姐姐想要我怎么说?”云筝把问题抛回给了萧玲儿,“今天萧姐姐安排这一局,不就是想要从我手上,拿走执掌东宫的权力吗?所以,妹妹今天就听萧姐姐说,行吗?”
云筝说得这么直白,萧玲儿都被气哭了。
她指着云筝对周允祚哭诉:“殿下,您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简直是攀咬完这个攀咬那个,竟还攀咬臣妾要拿走她手上的权力。”
“殿下你是知道的,臣妾在东宫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对崔姐姐的金印动过心思?”
“云妹妹这分明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臣妾恳请殿下,立刻下令搜查采薇宫!”
“那剩余的红花和换过的药碗,应该都还在她宫里,到时让她眼见为实,看她还能如何狡辩!”
搜宫?
周允祚这是真犹豫了。
今天这个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不可能还没看出了蹊跷。
而且,搜宫非同小可,对后宫妃嫔来说,这是一种极大的折辱。
可没等周允祚做出决定,云筝又看了他一眼……眼里,是周允祚熟悉的失望。
这一次,他的冲动战胜了理智。
不管了。
他决定要维护云筝了!
可是,云筝没再看他一眼,直接对萧玲儿说:“既然如此,请吧,我亲自带你们去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