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弦脚步顿住，半侧过身来看她。
阳光从他身后洒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侧脸更是美得眩人。
“林家？三个女儿？”他眉梢微挑，带着几分探究。
云筝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微凉的衣襟上，声音闷闷的：“你就说帮不帮嘛……”
云筝撒娇的姿态，让顾轻弦身体僵了一瞬。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纤细的腰肢，力道不轻不重，说：“云侍妾如今使唤起本官，是越发得心应手了……那你倒是说说，你管这闲事是为何？”
他声音低沉，是刚睡醒的沙哑，又混着一丝玩味。
云筝在他怀里抬起头，理直气壮：“说了你也不懂。”
顾轻弦指尖微微用力，捏得她轻哼一声，“云老师不教，学生怎么会懂呢？”
这声云老师叫得百转千回，慵懒调笑，听得云筝耳根发热。
她挣脱开他的钳制，退后半步，歪着头看他：“那顾学生想怎么学？”
顾轻弦慢条斯理道：“自然是都听老师的。”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缠绕。
云筝忽然展颜一笑，如同冰雪初融：“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顾大人以后，可要都听我的。”
顾轻弦低笑一声，终究没再追问，只道：“尚书令林文正，因党争被抄家问罪，家产充公，十岁以上男丁流放宁古塔，女眷没入官婢，你想问的应该是他。”
云筝心下一凛：“党争？他支持的是谁？”
顾轻弦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缓缓吐出两个字：“太子。”
云筝沉默了。
当今圣上看上去，是相当满意太子的啊。
却没想到，曾经竟然有过重臣帮太子说话，而惹怒了圣上？
真是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
顾轻弦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说：“林家那个小姑娘，你要是想从崔家弄出来，我可以帮你呀。来，只要你求求我就可以了。”
云筝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问：“你亲自去？”
她想象了一下这位权倾朝野、貌若谪仙的顾大人，亲自去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轻弦脸色黑了黑：“笑什么？”
“没，没什么……”云筝摆摆手，“顾大人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岂敢劳您亲自出手？实在有损您万古无一的威仪。”
顾轻弦哼了一声，眼神却缓了下来：“行。那我倒要看看，云老师身在这深宫之中，打算如何运筹帷幄，搞定这宫外之事。”
话音未落，他人已如一片轻羽，悄无声息地自窗口掠出。
云筝走到窗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笑容温软。
……
午睡后，云筝估摸着时辰，去了趟书房求见周允祚。
将初一应该去各宫请安，却因太子妃病倒，恐失礼于人的顾虑，委婉地禀明了。
周允祚正协助皇帝处理一些不太紧急的奏折，闻言头也没抬，只淡淡一句：
“玉枝病着，这些虚礼就免了。”
“至于母后那边，也需静养，不必前去打扰。你安心打理好东宫事务即可。”
果然如云筝所料。
她恭顺应下，退了出来，心中安定。
离开后，立刻将全副精力投入到整顿东宫上。
她亲自坐镇库房，看着百灵带人将一箱箱物品重新清点、登记、入库。
百灵也是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此番心思定下，越发显露出沉稳与伶俐，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记账清晰工整。
云筝不时从旁提点，教她如何分门别类，如何核查旧账与实物差异，如何建立新的票据流程以防篡改。
“凡是出库、入库，必须有两名以上管事签字画押，票据一式三份，经办人、库房、管事处各留一份，每月底核对盘账。”
云筝指着新制定的章程，对百灵和几位管事太监说道，
“以往那些模糊不清的杂项、他用，今后一概不准出现。”
“每笔开销，必须写明具体用途，经手人，若有采买，需附上市价单对比。”
她雷厉风行，条理清晰，不过两日功夫，东宫各处事务便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效率倍增。
大小管事宫女太监们遇事也不敢自专，纷纷前来采薇宫请示裁决。
春和在一旁看着，又是欣慰又是担忧。
晚间，她一边替云筝捶着肩，一边低声道：“筝儿，你将权柄抓得这样紧，章程定得这样细，日后太子妃娘娘病好了，若要接手回去，只怕都不容易了。”
云筝正对着灯烛看一份百灵刚送来的简报，唇角弯弯。
“给我的，怎么可能还让她拿得回去。”
春和捶肩的手微微一顿，一时忘了言语。
这时，门外传来小宫女清脆的通报声：“主子，张公公来了。”
话音未落，张金宝已满脸堆笑地躬身走了进来，先行了个大礼：“给云侍妾道喜了！”
云筝微微一笑：“张公公这时过来，不知喜从何来？”
张金宝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勤：“回侍妾的话，殿下刚批完折子，宣您今夜侍寝呢！”
“轿辇已在采薇宫外候着了，请您早做准备。”
侍寝！
虽是意料之中，但真听到时，云筝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旁边的春和已是满脸惊喜，几乎要雀跃起来。
云筝从容起身，对张金宝颔首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我稍作整理便来。”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侍妾您慢慢准备，奴才在外头候着。”张金宝连声道，态度恭谨无比，退了出去。
里面，只剩下云筝和春和。
“筝儿！”春和激动地拉住云筝的手，“太好了，总算等到这一天了，快，快坐下，我给你重新梳妆，定要把殿下牢牢拴住……”
云筝任由春和拉着坐到妆奁前。
看着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容颜，眼神渐渐沉静下来。
侍寝？
前世又不是没侍过。
虽说周允祚的体验确实无可挑剔，却始终让她觉得，少了一份滋味。
是什么滋味呢……
云筝一下子也说不清。
但周允祚给她的，大概类似于后世的模子哥的感觉吧，都是技巧。
而此时，云筝的脑子里，莫名其妙浮出了顾轻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