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议价:雪夜陈词,缓兵安城
(场景:蒙古王庭,大汗帐殿。羊毛毡帐朴素无华,帐壁绣着简单云纹,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角落堆叠的奏章透着政务的繁忙,马奶酒的醇厚与墨汁的清苦交织在空气中,帐外风雪声隐约可闻,倒让帐内更显静谧。)
窝阔台穿着件家常皮袍,袍角绣着低调的兽纹,正低头垂眸看着军报,狼毫笔搁在砚台旁,墨汁还未干透。听到帐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他抬眼望去,看清来人时,眼里先闪过一丝诧异——没听说有宋使来王庭,怎么会是她?目光扫过黄蓉身上的狐裘,那狐裘针脚细密、绣线精巧,显然是南朝上好的做工,可皮子毛色暗沉,绒面稀疏,在常年与皮毛打交道的窝阔台看来,实在算不得佳品,甚至有些低劣。随即那诧异便化作了然的笑,眼角纹路因这笑意深了几分,却依旧带着草原人特有的温和沉稳,像冬日里渐渐融化的积雪,暖意藏在深处。
“黄蓉?”他放下军报,声音没有大汗的威严压迫,反倒带着几分旧识间的随意,“托雷前几日还跟我提,说你在襄阳守着,怎么忽然到王庭来了?”
黄蓉款步上前,既没行汉人的躬身大礼,也没学蒙古的跪拜之仪,只是规规矩矩站定,唇角勾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不卑不亢:“特来给三哥请安。”
这声“三哥”叫得自然极了,像当年在西征撒马尔罕的大营里那样,带着点晚辈对长辈的亲昵,又藏着彼此熟稔的分寸。窝阔台听着,果然被逗笑了,指了指对面铺着厚毛毡的坐席:“坐吧。托雷那小子跟我抱怨过,说你把襄阳城守得跟铁桶似的,他几次试探,都没讨到半分好处。”
“三哥说笑了。”黄蓉依言坐下,侍女及时端来一碗温热的奶茶,银碗触手微凉,却衬得奶茶愈发暖人。她接过碗,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托雷哥哥是念着旧情,让着我,也让着当年撒马尔罕的那点缘分。”
“旧情?”窝阔台挑眉,端起自己面前的银碗喝了口,目光再次掠过她的狐裘,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你倒还记得。当年若不是你那‘雪峰奇袭’的计策,郭靖那小子哪能立下那么大的战功?说起来,我这大汗的位置,能坐得安稳,还得谢你三分。”
“三哥这话可折煞我了。”黄蓉放下奶茶,眼尾亮了亮,语气比方才多了几分坦诚,“我今日来,不是为了邀功,是想跟三哥讨个实在的好处。”
“哦?”窝阔台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案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你想要什么?金银绸缎?还是蒙古的良驹?这些我都能给你。”
“都不是。”黄蓉迎上他的目光,语气笃定而清晰,“我想要三哥给大宋多些时间。”
帐内瞬间静了下来,只有烛火跳动的轻响,将两人的影子映在毡壁上,忽明忽暗。窝阔台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神里渐渐透出大汗的威严,却没立刻反驳,反倒轻轻颔首:“你倒会为大宋盘算。只是你大概不知,让大宋缓口气,看似是你们占了便宜,可宋庭昏聩,君臣耽于享乐,朝政早已腐朽不堪——给的时间越多,国事只会越加崩坏,民心越发离散。真等一年后再打,反倒比现在容易得多。”
这话戳中了大宋的症结,黄蓉指尖微微一僵,却依旧维持着平静:“三哥看得通透。但即便如此,能多一日安稳,襄阳的百姓便能多喘一日气。还请三哥成全。”
窝阔台看着她坚持的模样,忽然笑了,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欣赏:“你这张嘴,还是跟当年一样,能把道理说得明明白白,让人没法反驳。罢了,看在郭靖的面子上,也看在你当年那计策的情分上,我便应你。”
他站起身,先对着帐外喊了声“来人”,待侍卫进来,吩咐道:“把我上次猎得的白狐裘取来,给黄姑娘送去。”随后才走到帐门口,撩开帐帘一角望着外面茫茫的雪原,雪花正簌簌落下,将天地染成一片白,“南征的事,暂缓一年。互市的事,你让大宋派使臣来王庭议——但黄蓉你记住,这不是长久之计,若一年后大宋不识好歹,蒙古的铁骑,还是会踏过长江。”
黄蓉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要送自己狐裘,连忙起身推辞:“三哥厚爱,只是这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拿着吧。”窝阔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草原人的豪爽,“你们南朝做工精细,却不辨好皮子。你身上这件,看着花哨,实则抵不住草原的风雪。我这白狐裘,毛厚绒密,冬日里裹着,比什么都暖和。你既要回襄阳,路上正好用得上。”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反倒显得生分,黄蓉只好躬身道谢:“那便多谢三哥了。”
“谢就不必了。”窝阔台回头,眼里又恢复了那点温和,“你难得来一趟王庭,住几日再走吧。让托雷陪你看看草原的雪景,比襄阳城里冷冰冰的城墙好看多了。”
“不了。”黄蓉笑着摇头,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襄阳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实在不敢多留。”
她没说“等着我回去”的人是谁,也没说回去要做什么,但那点藏在眉梢的急切,窝阔台却看明白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也是,你这样的女子,哪能被草原困住?去吧,路上小心风雪。”
侍卫很快将白狐裘送来,那狐裘毛色雪白,摸上去柔软厚实,还带着淡淡的皮毛清香。黄蓉接过裹在臂弯里,走出帐殿时,雪下得正紧,鹅毛般的雪花落在肩头,瞬间便融了。她回头望了眼那座在风雪中显得格外稳重的帐殿,心里忽然觉得,这趟冒着风雪的北行,值了。
至少,襄阳城又多了一年安稳日子。
而那个在襄阳帐里等着她的“死胖子”,怕是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茶都喝不香了。她拢了拢臂弯里的白狐裘,又裹紧了身上的旧裘,将寒意挡在外面,踩着新积的白雪往驿站走,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得赶紧回去,可不能让他等太久。
毕竟,有些约定好的日子,半点都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