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灯又闪了一下,我没停下脚步。回到主控室时,苏晨还在操作台前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很快。他肩上的绷带已经换了新的,血没再渗出来。
我走到他身后,看了眼检测结果。“那三块炸药都没远程引信,是手动触发装置。”他说,“但里面有信号接收模块,能被特定频率激活。”
“说明有人可能在外面遥控。”我说。
他点头。“我已经屏蔽了那个频段,还加了干扰波。如果有人想远程引爆,信号会直接断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
他抬头看我,眼神很稳。“哥,我们不能一直这样防着。他们打一次,我们就打回去一次。可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更多人。”
我没说话。
他继续说:“但我们有门,有电,有吃的。我们还能种菜,修机器。这不是躲,是在建东西。比他们强。”
我看着监控画面上的北面断墙。雪盖住了李猛倒下的地方,看不出一点痕迹。远处的旗杆还在,旗帜被风吹得紧绷,颜色有点褪了,但没破。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打开广播系统,通知所有人到主门前集合。
外面刚停雪,空气冷得刺鼻。水泥地上的积雪被清出一条通道,通向广场中央临时搭起的小平台。苏晨一早就带着两个年轻人把防爆门的加固结构展示出来,还挂上了酸液陷阱分布图。图纸是用防水布画的,字迹工整。
幸存者们陆陆续续走出来。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拄着拐杖,还有几个之前从不露面的老太太也来了。他们站在原地,没人说话,只是看着我们。
苏瑶抱着希望走过来。孩子裹在厚棉布里,小脸红扑扑的。她站在我右边,轻轻晃着怀里的婴儿。苏晨站到左边,手里拿着对讲机,负责协调岗哨轮班。
我走上平台,手里拿着对讲机。
“昨天晚上,有个俘虏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开口,“他说我们在给自己挖坟。”
人群安静下来。
“他说只要有人饿,有人怕,就会有人来找麻烦。杀十个,杀一百个,最后一个也会爬过来咬我们的喉咙。”
风刮过空地,吹动旗帜的一角。
“但他忘了。”我声音抬高了些,“我们不是只守着一扇门。我们在地下存了三年的粮,发电机每天发电八小时,净水系统能处理两百升污染水。我们在b区开了温室,种下了第一批耐寒蔬菜。昨天,第一批芽苗冒头了。”
我指向角落那片用透明塑料布盖住的地垄。下面铺了加热电缆,土壤是用废料混合调配的营养土。几株绿芽从土里钻出来,不到一厘米高,但确实活着。
“我们接生了一个孩子。”我转头看向苏瑶。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希望,轻轻掀起襁褓一角。
“她叫希望。”我说,“不是因为我们会赢,而是因为我们还想赢。”
台下有人吸了口气。一个中年男人抬起手抹了把脸。
“赵强的人以为我们升旗就是软弱。”我继续说,“他们觉得仪式代表放松警惕。但他们错了。门还是那扇门,枪还是那些枪。但我们不只是活着。我们在重建。”
我举起对讲机。
“这里是龙国01号安全屋——人类文明永存!”
声音顺着扩音器传出去,落在雪地上,撞上围墙,又反弹回来。
“我们不是在等死。我们在等春天!”
没人鼓掌。
“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这扇门就不会倒!”我喊,“我们将守护希望,直到末日结束!”
一个女人突然蹲下去,用手抓起一把雪,然后慢慢撒开。雪花落在她脚边,像灰烬落地。
接着,掌声响了起来。
先是零星几下,然后越来越多。有人举起自己做的牌子,上面写着“活下去”“谢谢你们”。一个老人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孩子们围在旗杆下,伸手去够飘动的布角。
苏晨站在我侧后方,嘴角扬起来。他肩上的伤还没好,但站得很直。
仪式结束后,人群慢慢散开。有人去领今日口粮,有人回房间休息。苏瑶抱着希望往医疗室走,我跟上去。
“你刚才说的话,”她边走边说,“很多人听见了。”
“我知道。”
“他们需要听到这些。”
我点头。“我也需要说出来。”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希望睁着眼睛,小手在空中抓了抓。苏瑶把她的手轻轻放进自己的掌心。
“她说不定真能看到春天。”苏瑶说。
“会的。”我说,“我们都会。”
苏晨追上来,手里拿着平板。“温室恒温系统修好了,加热电缆运行正常。菜苗能活下来。”
“很好。”我说,“准备第二批播种。”
他应了一声,转身要去设备间。走了几步又回头。“哥,今晚我值屋顶岗。”
“不行,伤口还没愈合。”
“我能站两小时。”他说,“而且我想守着这里。”
我看他一眼,没再拦。
晚上八点,我巡查完b3拘押区。摄像头显示李猛坐在墙角,头低着,双手铐在铁环上。他没再说话,也没撞墙。值班的小刘说他吃过半块压缩饼干,喝了五十毫升水。
我回到生活区,路过水源处理间时,看见苏瑶正弯腰检查过滤槽。她把一层滤网拿出来,对着灯光看了看,然后用镊子夹起一小段植物根茎。
那是从野外带回的野草,原本打算测试净化能力。她把它插进培养皿里,旁边放着记录本,上面写着日期和观察时间。
“发现什么了?”我问。
她抬头看我,眉头微微皱着。“这根茎的颜色变了。昨天还是褐色,今天发绿,而且……它在吸收重金属颗粒。”
我没有立刻回应。
她指着显微镜下的画面。“你看这里,细胞壁在形成隔离层,把铅和镉锁在里面。这不是普通植物能做到的。”
我靠近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团放大的组织结构,中间有一圈深色环状物。
“它在进化。”她说。
“能用来净化水源吗?”
“还不确定。但我得继续观察二十四小时。如果它能稳定吸附毒素,我们可以试试批量培育。”
她放下显微镜,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我站在门口,没进去打扰。
十分钟后,她合上记录本,抱着希望准备回休息区。孩子在她怀里动了动,发出一声轻哼。
“明天我要去东区取样。”她说,“那边的溪流虽然结冰,但底下还有流动水。我想看看那里的植物是不是也有类似变化。”
“我让苏晨陪你。”
“不用。”她说,“我就在警戒范围内走,不超过五百米。而且我会带对讲机。”
我点头。“注意安全。”
她笑了笑,抱着孩子走进走廊。灯光照在她背后,影子拉得很长。
我转身走向主控室。路过武器柜时,顺手检查了弹药存量。两百发实心弹,五十发燃烧弹,全部在位。
监控画面一切正常。北面断墙空无一人,屋顶岗哨正在换班,苏晨接过夜视仪,站到了了望位。
我打开地图界面,在东区溪流位置标了个红点。
苏瑶明天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