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里的电流声还在耳边回响,我手指没松开肩部通话键,车灯照着前方雪路,引擎低吼着往前爬。
“刚才西北方向,围墙后面,有人。”我说完那句话后,就没再开口。苏晨那边也没应声,只有一阵轻微的按键音,应该是他按下了确认接收指令。
我继续往前开,速度没提,也没降。副驾上的猎枪还裹在防油布里,枪管朝下,卡在座位和中央扶手之间。我没去碰它,现在不是时候。
但我知道,不能等了。
手指移到中控台下方,摸到那个隐蔽的物理开关,轻轻一推。车内顶灯自动断电,仪表盘亮度调到最低档。这是安全屋预案里的夜间规避模式,减少一切可能暴露行踪的光源。车外雪光反上来,勉强照亮路面轮廓。
我换上新的对讲机电池,旧的扔进工具包侧袋。信号必须稳住,接下来每一秒都可能出事。
“c区摄像头轮巡启动了吗?”我开口,声音压得很平。
“刚……刚开了。”苏晨的声音传过来,有点抖,“画面是黑的,雾太大,看不太清。”
“放大西北角,靠近铁皮屋那段围墙。”我盯着前方,一边控制方向,“有没有移动物体?”
“有……有个人影!”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就在墙根底下,蹲着,穿一件脏兮兮的棉袄,手里拿着根铁棍一样的东西!”
我眼皮跳了一下。
赵强。
这个名字直接蹦了出来。那天在社区应急物资发放点,他抢别人配额时的样子我记得太清楚——歪嘴冷笑,脖子青筋暴起,眼神像刀子刮人。后来听说他因为打架被派出所带走过,没想到这时候会出现在这儿。
“他离门多远?”我问。
“大概……七八米?正往门口挪,走得特别慢。”
“别动监控探头。”我立刻说,“不要让他察觉我们在盯他。录像存本地硬盘,标记时间戳,别上传云端。”
“可他要是破门怎么办?”苏晨声音发紧。
“门破不了。”我语气没变,“三层合金加固,液压锁死,外面砸一天都进不来。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藏好自己。拉严窗帘,关掉所有非必要电源,医疗区和储水间的灯也关了。”
“可是哥……瑶姐说如果停电太久,药品冷藏柜温度会——”
“优先保命。”我打断他,“人活着,药才有用。现在外面那个人,不是来借火的。”
通讯那头安静了几秒。
然后是键盘敲击声,应该是他在执行指令。
我也松了口气,至少他还听得进去话。
车子又往前走了两公里,路况稍微好转,积雪变松,轮胎抓地力回升。我稍稍提速,保持在二十码左右。再有十分钟就能进安全屋外围警戒圈了。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苏晨急促的声音:“他又往后退了!好像……好像在跟谁说话!我切换热成像试试!”
“别切!”我立刻喝止,“热成像启动会有红外发射,容易被探测设备捕捉。你现在用普通夜视模式,调高增益,但别做任何主动扫描。”
“可是……我看到不止一个人!”他声音压低,“围墙东侧,还有两个影子,躲在塌了一半的车间后面,其中一个背着包,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三个人。
果然不是偶然路过。
我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周边地形。那片废弃厂区原本是老机械厂,空间大、遮蔽点多,从三个方向都能逼近安全屋围墙,而且背风,适合藏人。如果是图谋不轨,那是绝佳的观察点。
他们没直接冲门,说明还没确定屋里有多少人,或者不确定防御强度。现在只是试探。
但这试探一旦失败,很可能演变成强攻。
我右手离开方向盘,伸手把猎枪从缝隙里抽出来,放在腿上。枪身冰凉,但我没去擦手套上的湿气。检查了一遍保险,确认处于锁定状态。
“你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出屋。”我对苏晨说,“就算他们砸门、喊话、装熟人求救,你也当没听见。等我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到?”他问。
“最多十二分钟。”我看了一眼车载计时器,“我现在走的是备用路线,绕开了桥面塌陷段。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盯住他们,别让他们发现你在看。”
“明白。”
通话结束,我把对讲机夹回肩部固定带,左手握紧方向盘,右手搭在枪管上。
风雪更大了。
车灯切开一片白雾,前方十字岔口出现在视野里。左边通往旧铁路货场,右边是荒废的汽修铺群,正前方那条窄道,直通安全屋地下车库入口。
我打右转向灯,缓慢切入右侧车道。
刚拐过去不到五十米,路边一辆报废的吊车残骸后,一道黑影快速缩了回去。
我没刹车,也没减速。
但我知道,他们已经发现我回来了。
对讲机突然响起短促的提示音——是预设的紧急呼叫信号。
我按下接听。
“哥!”苏晨声音几乎变了调,“他们动了!有个人开始翻墙!”
我一脚踩下油门。
四驱系统瞬间响应,车头抬了一下,轮胎碾过厚雪冲向前方。
“哪个位置?”我问,声音反而更沉。
“正门西侧,靠近排水沟那段矮墙!他手里真的有工具,好像是撬棍!”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段墙体结构。那里确实比其他地方低三十公分,当初设计时就标记为薄弱点,后来加装了带刺铁网和震动传感器,但还没接通主警报系统——因为怕误触。
现在偏偏被他们挑中了。
“传感器触发了吗?”我问。
“响了!但我没敢开警报,按你说的,先录视频!”
“做得对。”我咬牙,“等我到之前,什么都不要做。包括通风口闸门、水电总阀,全保持原状。他们是冲着‘里面有人’来的,如果我们突然断电闭气,他们会以为有机可乘。”
“可他已经爬上去了!半个身子翻过去了!”
“我知道。”我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入口坡道,“撑住,我马上就到。”
车子猛地一震,冲进地下通道斜坡。头顶感应灯逐个亮起,映出水泥壁上的防水涂层裂纹。我猛踩刹车,车身稳稳停在金属门前。
指纹锁绿灯闪了一下,大门缓缓开启。
我拎起猎枪,跳下车就往主控室跑。
通道里的脚步声被吸音材料吞没,只有我的呼吸在头盔面罩里凝成一层薄雾。
推开主控室门时,苏晨正趴在监控屏前,手指悬在警报按钮上方,脸色发白。
“别按。”我说。
他猛地回头,眼里全是惊慌:“他进来了!那人已经落地了!”
我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屏幕。
正门西侧围墙内侧,一个穿着破棉袄的男人正蹲在地上喘气,手里确实握着一根短铁棍。他抬头四顾,动作谨慎,但眼神贪婪。
赵强。
我没认错。就是他。
他身后,另外两人还在墙外张望,没跟进。
他们在等消息。
“放大他脸部。”我说。
苏晨操作鼠标,画面拉近。
赵强脸上有道疤,从左耳根划到下巴,是他去年斗殴留下的。此刻他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在笑。
“录音开了吗?”我问。
“开了,音频也在录。”
我点点头,拿起对讲机,切换到外部广播频道。
按下发送键,整个安全屋外围喇叭同时启动。
我的声音透过风雪,清晰传了出去:
“墙里的那位,赵强,对吧?我知道你是谁。”
屏幕里,赵强猛地抬头,眼神骤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