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的手还背在身后，指尖捏着那张被风微微吹起的红皮黄历。厉霆琛站在她面前，嘴角带着笑，眼神却认真得不像话。五宝已经蹦跳着冲进了民政局大门，二宝抢在所有人前面按下了电梯按钮，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挤进去，争着要帮爸妈拿证件。
登记大厅里人不多，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眼门口这一大家子，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您……是预约了VIp通道？”
“是我。”厉霆琛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袋，动作利落。他没看工作人员，目光一直落在苏瑶身上，“今天结婚，一家六口。”
“六口？”工作人员低头核对资料，又抬头看了看五个孩子，终于明白过来，连忙起身引导：“这边请，登记室准备好了。”
大宝牵着弟弟妹妹们乖乖跟上，四宝回头拉了拉苏瑶的衣角。她这才迈步，脚步不急不缓，像是终于走到了某个早已注定的地方。
VIp登记室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喜庆的“囍”字，角落摆着一盆绿植。厉霆琛将平板放在桌上，手指轻点，屏幕亮起——五座海岛的航拍图缓缓展开，碧海蓝天，白沙滩延伸至视野尽头。
“这是我给孩子们的见面礼。”他说，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房间安静下来，“每座岛，都用你们的名字命名。以后想去哪座，随时可以住。”
大宝盯着屏幕，小声念出名字：“‘星辰岛’是给我的？”
“‘晨光岛’是我的！”二宝跳起来。
三宝抿着嘴，眼里闪着光。
四宝轻轻握住苏瑶的手：“妈妈，我们有家了。”
五宝抱住厉霆琛的腿：“爸爸最好了！”
苏瑶没说话。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本泛黄的日记本，翻开一页，轻轻抽出一张泛白的机票根。纸角卷曲，边缘有撕过的痕迹，像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她把它放在桌上，声音平静：“你送他们山海，我只能还你一样东西——这张我没敢登机的票。”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那时候刚查出怀孕，在机场坐了三个小时。我想去找你，可我又怕你不要我们。”她抬眼看着厉霆琛，“最后我把票撕了，转身走了。”
空气仿佛凝住了。厉霆琛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法律顾问站在一旁，低声提醒：“厉总，五座海岛产权转移需签署附加协议，涉及税务和资产隔离……”
苏瑶笑了笑，摇头：“我不需要他的钱，只需要他知道，当年那个女孩不是逃，是不敢。”
厉霆琛伸手关掉平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份产权协议打印件撕成两半，再撕，扔进垃圾桶。
“真正的彩礼，从来不是我能给她什么。”他看着苏瑶，声音低沉，“而是她愿不愿意再信我一次。”
苏瑶的眼眶有点热。她没低头，也没躲开他的视线。十三年了，她等的从来不是一个盛大仪式，而是一句真心话。
登记官轻咳一声，试图缓和气氛：“两位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登记流程了。”
“等等。”大宝突然举手，一脸严肃。
“还有问题！”二宝跟着喊。
五个孩子齐刷刷站成一排，挡在父母中间，像一道小小的防线。
大宝从书包里掏出一块硬纸板，上面写着字：“爸爸，你为什么迟到十三年？”
厉霆琛看着他们，眼神柔和下来：“因为我一直在找你们。”
“那你知道妈妈在等你吗？”四宝问。
“知道。”他点头，“但我找不到她。”
三宝往前一步：“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发现短信？”
“信号断了。”厉霆琛低声说，“那天航班晚点了三小时。我落地时，手机才收到她发到一半的分手信息——它没发出去。”
苏瑶怔住。她不知道这些。
五宝突然举起小手，大声喊道：“所以我们是晚点三小时的礼物！”
一句话落下，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紧接着，笑声涌了出来。登记官捂着嘴转过身，工作人员偷偷擦眼角，连一向沉稳的大宝都咧开嘴笑了。
苏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委屈，不是心酸，而是某种长久压在心底的东西，终于松开了。
她伸出手，主动牵住了厉霆琛。
他的手立刻收拢，紧紧包住她的，掌心滚烫。
“可以拍照了吗？”登记官笑着问，“我们这儿有专门的合影墙。”
“要拍九宫格！”二宝举手。
“我要站最中间！”五宝抢位置。
三宝认真地整理爸妈的衣领：“结婚不能乱糟糟的。”
四宝拉着苏瑶的手：“妈妈笑一个。”
合影墙前，红底金字的“囍”字格外醒目。厉霆琛站定，一手搂着苏瑶，一手抱着五宝。大宝站在最边上负责比耶，二宝踮脚比心，三宝挺胸抬头，四宝悄悄把两人牵着的手往前推了推。
“茄子——”
“全家福！”
快门按下的一瞬，苏瑶侧头看了眼厉霆琛。他也在看她，眼里有光，有疼，有藏了十三年的悔与爱。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登记官拿着相机走过来：“照片半小时后能取，电子版也会发到预留邮箱。”
“谢谢。”厉霆琛点头，握着苏瑶的手没松。
“我们不急。”她说。
“反正……以后的日子，都是合影时间。”
五宝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举起来：“还有这个！差点忘了！”
纸上是用蜡笔画的，歪歪扭扭写着：
**欢迎回家，爸爸妈妈！我们等你们很久啦！**
下面是五个孩子的涂鸦签名，最后一行小字是四宝写的：
**这次，换我们保护你们了。**
苏瑶接过那张纸，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稚嫩的笔迹。她抬头看向眼前这一家人，忽然觉得，过去所有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厉霆琛低头问她：“累吗？”
“不累。”她摇头，“反而觉得，现在才真正开始了。”
他笑了笑，抬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安稳。
“那接下来呢？”他问。
“先带孩子们吃顿好的。”她说，“他们今天立了大功。”
“然后呢？”
“然后……”她顿了顿，看着他，“你说过，要让我重新活一次。”
“是。”他点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做选择。”
她轻轻回握他的手：“那我选你。”
登记大厅的钟指向十二点整，阳光正斜斜地洒在合影墙上。六个身影依偎在一起，影子拉得很长，叠成一片。
五宝突然指着窗外：“妈妈你看，飞机飞过去了！”
苏瑶抬头望去，一架客机正划过湛蓝天空，留下一道淡淡的尾迹。
她没说话，只是把那张撕过的机票根，轻轻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厉霆琛察觉到她的动作，低声问：“还留着它？”
“嗯。”她点头，“不是为了记住遗憾，是为了记住——我曾经那么用力地，想要走向你。”
他望着她，许久，才说：“那现在呢？”
她看着他，笑了：“现在，我已经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