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宝喝完热可可,小脸皱成一团,把杯子推到一边。二宝抢过去又舔了一口,笑嘻嘻地说甜得很。苏瑶没说话,只是盯着厉霆琛的袖口——刚才他抬手看表时,那一寸滑开的风衣下,似乎有什么反光的东西一闪而过。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往桌角挪了半寸,确保摄像头对准对方手腕位置。
“昨晚的事,我查了。”厉霆琛收回手,语气平静,“内部系统确实有异常登录记录,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持续不到三分钟。”
苏瑶点头:“所以你的人被黑了?”
“不是黑。”他顿了顿,“是绕过验证,用高层权限直接调取了安保排班表。能这么做的人,要么在集团待了十年以上,要么……早就埋在里面。”
大宝低头翻着平板,手指快速滑动几下,抬头看向厉霆琛:“你最近有没有收到过非官方渠道的日程提醒?比如短信、便签,或者私人邮箱?”
厉霆琛眉梢微动:“上周有一条,说孩子学校要开家长会,但我后来核实过,并没有这回事。”
四宝轻声接话:“那是假的。我们学校那周只发了电子通知,纸质回执也全是红色印章,不会用短信催。”
厉霆琛看着孩子们,眼神有些复杂。他沉默片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
“既然现在外面有人冒充我,那就更该把规矩定清楚。”他说,“这是‘亲子陪伴协议’草案,我想正式参与他们的生活。每周至少四十小时共同育儿时间,节假日轮流照看,医疗教育重大事项双方协商。你可以改任何一条。”
苏瑶拿起文件,翻开第一页。纸张厚实,排版严谨,封面还印着五个孩子的名字缩写,看起来像是精心准备过的温情提案。
但她继续往下看,眉头一点点锁紧。
第二条写着:子女日常活动安排须提前二十四小时向另一监护人书面报备;
第四条补充:若居住地址发生变更,需在当日内提交新住址证明及周边环境评估报告;
第七条则注明:所有接送人员名单需经双方确认备案,临时更换须提供身份信息与行动轨迹说明。
她的指腹在“行动轨迹”四个字上停住,缓缓翻到最后一页。
空白处贴着一张打印的家庭合照,照片上的五宝正抱着玩具熊笑得灿烂。下方留出签名区,已经打印好了厉霆琛的名字,旁边空着“苏瑶”二字。
她抬起头:“这不是共育协议,是监控条款。”
厉霆琛靠在椅背上,声音依旧温和:“我只是想了解他们的安全状况。你一个人带他们这么久,难免疏漏。这些规定能让我们彼此透明,避免误会再发生。”
“误会?”苏瑶冷笑一声,“你昨天当着物业的面摔花瓶,是为了让我搬走。现在拿这份协议来,是要我把行踪都报给你审批?”
“那是为了逼出幕后的人。”他目光沉稳,“如果我不做点极端的事,他们不会轻易出手。但手段归手段,孩子的抚养权不能乱来。签了这个,我们才是真正的合作。”
苏瑶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知道《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五十二条吗?”
厉霆琛没答。
“非法定监护职责范围内,不得强制干涉独立抚养人的合理决策权。”她将文件翻到第三页,指着一段加粗条款,“这条要求我每月提交心理评估报告,理由是‘保障子女情绪稳定’。谁来做评估?你指定的医生?还是你旗下的机构?”
厉霆琛神色未变:“我只是关心他们。”
“关心不需要这么多枷锁。”她把文件推回去,“我可以接受定期见面,也可以让你参与重要决定。但行程报备、住址共享、接送审查——这些都不是陪伴,是控制。”
空气静了一瞬。
厉霆琛终于笑了下,却不带温度:“那你想要什么?完全排除我?让他们继续叫我‘那个楼下站的男人’?”
他话音刚落,五宝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举起一块硬纸板。
那是一张放大复印的协议副本,末页赫然印着五个鲜红的小手印,整整齐齐排列在签名栏下方,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宣誓。
苏瑶猛地起身,蹲到孩子面前:“谁让你们碰这个的?”
四宝缩了缩脖子,小声说:“爸爸早上偷偷给我们看的……他说只要按了手印,以后就能天天见到他,妈妈也不会总皱眉头了。”
三宝低着头:“我还以为……这样你就不用一个人忙了。”
苏瑶闭了闭眼,胸口起伏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每个孩子的头,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答应我,以后不管是谁给的东西,只要是要签字、按手印、填名字的,先来找妈妈,好不好?”
孩子们齐齐点头。
她站起身,转身走到桌前,一把抓起那份协议,重重拍在桌面。
“他们不懂。”她直视厉霆琛,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玻璃,“但你懂。利用孩子的心愿设局,打着陪伴的旗号拿走我对他们的掌控权——这就是你说的温柔?”
厉霆琛坐在那里,脸上笑意早已褪去。他看着那五个刺目的手印,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苏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迅速抽出手机,对着协议连拍三张照片,然后将原件折好塞进包里。大宝立刻打开加密传输通道,开始上传扫描件。
“这份协议我现在带走。”她说,“法律效力如何,我会找专业人士鉴定。但在那之前,请记住一点——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是你的下属。我是五个孩子的母亲。”
厉霆琛终于开口:“你以为我不着急吗?”
他的声音第一次透出焦躁:“我知道有人在盯着我们,也知道我的权限被人动了手脚。可我能信的只有你们。如果不尽快建立联系机制,下次他们动手,可能就不是破门那么简单了。”
“那就用正当方式。”苏瑶冷声道,“别拿孩子当棋子。”
她弯腰拉起五宝的手,示意其他孩子起身。
就在这时,厉霆琛忽然抬手,按住了文件一角。
“等等。”他说,“如果你真打算走法律程序,那就更该知道一件事。”
苏瑶停下动作。
他盯着她的眼睛:“这份协议,不只是我写的。它已经在律师所备案,具备初步法律效力。只要你没在七十二小时内提出书面异议,就会自动转入执行阶段。”
苏瑶瞳孔一缩。
大宝立刻上前一步:“备案编号是多少?哪家律所?”
厉霆琛松开手,靠回椅背:“明远律师事务所,编号YF-2087。明天上午九点,他们会寄正式函件到你住处。”
苏瑶没再说话。
她拉着孩子们往外走,脚步稳定,背影挺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厉霆琛仍坐在原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紊乱。
走出咖啡厅十米后,四宝才小声问:“妈妈,我们会输吗?”
苏瑶停下脚步,打开包检查协议是否还在。
纸张完好。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回答,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别相信他给的任何文件,包括修改版。】
下面附着一张模糊截图,似乎是某份邮件的片段,收件人赫然是厉霆琛的私人助理,标题为:
【关于“亲子协议”诱导签署流程的最终确认】。
苏瑶盯着那行字,指尖微微发颤。
她慢慢抬头,望向咖啡厅落地窗内的身影。
厉霆琛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