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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用尽了自己六十多年阿斯塔特生涯中所能想到的、所有贫乏却真诚的安慰词汇,笨拙地安抚着怀中哭泣的灵族爱人。或许是他的承诺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柯莱莎真的哭累了,她那剧烈的颤抖和哽咽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只是依旧无力地靠在卡尔宽阔坚实的胸膛上,仿佛那里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泪水浸湿了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色睡裙,也打湿了卡尔胸前的衣物。她纤细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卡尔的大手,仿佛那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恐惧,声音微弱而颤抖:“卡尔……若是……若是帝国……执意要……拆散我们……我……我们,该怎么办?”

她没有问“你会不会放弃我”,因为她从卡尔的眼中早已看到了答案。她问的是面对整个庞大、冰冷、且对异形充满敌意的帝国机器,他们这对跨越种族的恋人,该如何自处。

卡尔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有如同他狙击枪“鹰眼”的准星般,精准而坚定的承诺:

“我会护你周全。”

短短五个字,却重如泰山。这是他以帝皇之名、以极限战士的荣誉、以他卡尔·霍恩个人的生命所立下的誓言。他再次将柯莱莎用力地搂进怀中,用自己温暖的体温驱散她心中的寒意,用自己坚实的存在告诉她,无论前方是何等风暴,他都将站在她的身前。

就在这时,舱室外传来了几声轻柔而克制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悲伤而温存的气氛。

卡尔轻轻拍了拍柯莱莎的后背,将她小心地横抱起来,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为她盖好毯子。然后他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到门口,打开了舱门。

门外站着的是第十连长奥尔法。他那标志性的马克六型头盔上的猩红目镜正对着卡尔,肩甲上代表第十连的标识在通道灯光下清晰可见。

“连长。”卡尔立刻挺直身体,右拳捶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奥尔法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无需多礼。他的目光越过卡尔,看到了床上蜷缩着、眼睛红肿的柯莱莎,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有多言,迈步走进了舱室,反手将舱门关上。

他先是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但线条刚毅的面容。他走到床边,对着柯莱莎,用郑重而沉稳的语气说道:“柯莱莎女士,我代表马库拉格之耀号,代表极限战士战团,为刚才发生在你身上的不愉快事件,表示最诚挚的歉意。让你在我们的战舰上受到惊吓,这是我们的失职。”

他的道歉直接而诚恳,没有推诿责任。接着,他告知了处理结果:“关于那三名灰骑士,战团长已经下令,没收了他们所有的传送装置,并且将他们无限期禁足在指定舱室。没有卡尔加大人的直接命令,他们不得离开半步。请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然后,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关怀:“另外,战团长吩咐我询问你,是否还有什么物资上的需要?战舰的补给舰队明天就会抵达,如果有任何需要,无论是衣物、食物还是其他用品,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优先供应给你。”

柯莱莎躺在床上,听着奥尔法连长的话,心中的委屈和恐惧似乎被这官方的道歉和后续措施稍稍抚平了一些。她轻轻摇了摇头,银色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声音还有些沙哑:“谢谢您,连长大人。我……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想……能待在卡尔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的要求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沉重。奥尔法看着她那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沉默却目光坚定的卡尔,心中了然。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卡尔的肩膀,那动作中蕴含着理解、支持,以及一份沉甸甸的托付。

“照顾好她。”奥尔法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便重新戴上头盔,转身离开了舱室,将空间再次留给了这对需要彼此慰藉的恋人。

而这件事,如同战舰内部的大多数“新闻”一样,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正在医疗室里趴窝养伤的德克兰耳中。

当德克兰从前来为他换药的药剂师那里,听说了灰骑士如何惊吓柯莱莎,甚至污蔑卡尔被蛊惑的事情后,这个莽汉瞬间怒火冲天!

“什么?!那三个银皮罐头敢欺负柯莱莎?!还敢污蔑卡尔?!”德克兰猛地就想从病床上撑起来,仿佛要立刻冲出去找灰骑士算账。然而,他忘记了自己臀部的伤势还未痊愈,这个剧烈的动作瞬间牵扯到了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让他“嗷”地惨叫一声,又重重地趴了回去,疼得龇牙咧嘴,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嘶——哎呦喂……”他趴在床上,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不甘心地用拳头捶打着床垫,嘴里愤愤不平地嚷嚷着:“该死的!要不是连长下手太狠了……把我打成这样……我非得现在就去把莫雷诺他们三个混蛋揪出来,用我的雷霆锤好好给他们清理清理肠道!让他们知道知道,马库拉格之耀号上谁才是不能惹的!”

他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才被连长用钉锤“清理”过肠道,此刻却又开始幻想着如何用更暴力的手段去“教育”别人。那副又怂又爱放狠话的样子,让旁边的药剂师都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在医疗室的另一个隔间内,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没多久的卡西乌斯连长,也从他信任的药剂师口中得知了此事。

尽管身体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卡西乌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却瞬间燃起了冰冷的怒火。他因为牵动伤口而微微蹙眉,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卢修斯那个杂碎入侵战舰,在内部大开杀戒的时候,他们在哪里?装死吗?对付起一个手无寸铁、并无恶意的异族女人,倒是这么舍得下功夫?真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啊!”

他的讽刺辛辣而直接,显然对灰骑士这种“内行”行为极为不齿。药剂师在一旁听着,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连长能安心养伤,尽快康复,并且祈祷德克兰那个瘟神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导致连长伤势反复。

然而,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就在卡西乌斯因为灰骑士的事情而心生愠怒,气息有些不稳的时候,那个如同幽灵般忠诚、却又无比致命的赐福颅骨伺服机器人,仿佛嗅到了最佳时机,悄无声息地悬浮到了卡西乌斯的病床边。

然后,它开始用那平板的电子音,缓慢而清晰地播放起最新的“监听”记录——正是德克兰在医疗室里,对着药剂师滔滔不绝地“分析”连长与副官“感情”的片段:

“……连长和戈尔登副官经常在办公室一待就是两个标准时……门还关得紧紧的!我有证据!我亲眼看到副官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红的!虽然可能是因为熬夜……但万一是别的什么呢?你们说是不是?这里面绝对有情况!我敢用我新领的配给打赌!”

卡西乌斯听着这段言之凿凿、细节丰富、并且还在不断补充“新证据”的荒谬言论,刚刚因为灰骑士而升起的怒火瞬间被一股更加猛烈、更加憋屈的邪火所取代!他感觉一股血气猛地涌上头顶,眼前骤然一黑,胸口仿佛被巨石堵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德…克…兰……你……你这个……混……账……”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似乎想指向什么,但手臂却无力地垂下。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脸色由苍白瞬间变得涨红,又转为青紫,最终眼睛一翻,猛地一张口,“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小口白沫,脑袋一歪,再次彻底晕厥了过去。

“连长!连长!”旁边的药剂师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由正常变得惨白,又因为极度惊恐而泛青,最后再次变得毫无血色!他几乎是扑到床边,一边手忙脚乱地检查卡西乌斯的生命体征,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朝着通讯器疯狂呼喊:“沃拉克大医师!紧急情况!卡西乌斯连长病情突然恶化!昏迷!伴有抽搐和口吐白沫!请求立刻支援!重复!立刻支援!”

他自己则立刻开始了紧急抢救,试图稳定连长那再次变得紊乱的生命指标。医疗室内瞬间乱作一团,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而那个罪魁祸首的赐福颅骨,依旧无知无觉地悬浮在原地,记录着这混乱的一幕。可以预见,当卡西乌斯连长再次苏醒时,德克兰面临的,将不仅仅是屁股开花的“关爱”了。

而莫雷诺、卡多尔和瓦莱留斯三位灰骑士,在被强制拆除了所有个人传送信标和装置后,被一队面色冷峻的荣誉卫队“护送”到了马库拉格之耀号深处的一处偏僻舱室。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经过临时改造的储藏间,空间狭小,墙壁是裸露的、未经任何装饰的冰冷金属,散发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

舱室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或设施,甚至连一个简单的休息用支架都没有。只有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功率低下的照明灯,散发着昏黄而闪烁的光芒,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工作着,将那点可怜的光线投映在三位银甲巨人身上,在他们脚下拉出摇曳而扭曲的影子。这种环境,对于习惯了秩序与洁净的灰骑士而言,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然而,与接下来他们面临的“考验”相比,这恶劣的环境似乎都算不上什么了。

当轮值的荣誉卫队战士,面无表情地将他们三人的“配给”送进来时,即便是心志坚如钢铁的灰骑士,也不由得为之侧目。那不是什么精致的合成食物,甚至不是普通阿斯塔特修士食用的标准营养膏,而是一种用简陋金属管封装、表面没有任何标识的、颜色呈现一种可疑灰绿色的膏状物。

这种营养膏,在极限战士内部有一个广为人知、且极其形象的绰号——“泰伦粪便”。这个称号的由来,据说是某个在对抗泰伦虫族“利维坦”舰队的卡迪亚之门战役中,不幸品尝过泰伦虫族生物舰船内部某种排泄物味道的老兵,在事后再次尝到这种应急储备营养膏时,发出的绝望惊呼。其味道之诡异、口感之恶劣,可见一斑。它以其可以当橡皮泥玩的惊人弹性、以及混合了劣质橡胶、过期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化学药剂的“复合芬芳”而闻名,是战舰上最不受欢迎、只有在最极端物资短缺时才会动用的储备粮。

显然,卡尔加战团长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灰骑士们擅自行动、惊吓柯莱莎的极度不满。这是一种无声的、却极具侮辱性的惩罚。

瓦莱留斯,这位背负着粉碎恶魔锤的巨人,平日里沉默寡言,意志坚定。他看着那管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泰伦粪便”,又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仿佛在执行常规任务的荣誉卫队战士,他决定直面这“挑战”。

他沉稳地伸出手,捡起一管营养膏,拧开盖子。他没有做过多的心理建设——对于灰骑士而言,食物只是维持机体运转的燃料,味道无关紧要。他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那张饱经风霜、线条刚硬的面容,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大约半管那灰绿色的、黏糊糊的膏体挤进了嘴里。

下一刻,瓦莱留斯那永远如同磐石般坚定、仿佛能直面任何恶魔而不改色的眼睛,猛地瞪大了!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不可思议、以及生理性强烈抗拒的复杂眼神!他感觉自己的味蕾在接触到那膏体的瞬间,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腐烂橡胶、化学废料和过期药剂混合而成的沼泽!那难以形容的怪味如同攻城锤般冲击着他的感官神经!

他强健的咀嚼肌瞬间绷紧,额头上甚至因为极度的忍耐而暴起了青筋!他试图凭借灰骑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将这团“燃料”吞咽下去。他的喉咙艰难地蠕动着,仿佛在吞咽一块带有尖刺的、充满弹性的橡胶。

最终,意志力战胜了生理本能。他顽强地、几乎是硬“夯”地将那半管营养膏咽了下去。然而,那东西似乎拥有自己的生命,即便进入了胃部,依然在不断地、倔强地进行着“自由搏击”,带来一阵阵翻江倒海般的不适感。

瓦莱留斯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半管营养膏默默拧上盖子,放在了远离自己的角落。他决定,除非真的面临饿死的境地,否则他绝对不会再碰这玩意第二口。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否是某种针对灰骑士的新型亚空间攻击。

卡多尔看着瓦莱留斯的反应,以及那被放回的半管“遗物”,他犹豫了。他拿起一管,凑近闻了闻,那混合的气味让他那覆盖着竖冠头盔的脑袋都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仰。他挣扎了许久,最终也只是象征性地用指尖沾了一点点,放入口中,随后便猛地转过身,肩膀微微耸动,显然那滋味远超他的承受范围。

而作为队长的莫雷诺,他那鹰喙头盔微微低垂,看着地上那堆足以让他们三人吃上好几天的“泰伦粪便”小山,即使隔着面具,似乎也能感受到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连他那通常稳如泰山的眉毛都几不可查地抽搐了几下。他甚至没有尝试的欲望,只是默默地走到角落,盘膝坐下,开始了冥想,试图用精神上的专注来抵御物质上的“考验”。

三位灰骑士,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那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配给”,将目光投向虚空,或者沉浸在内心的冥想中,仿佛那堆东西根本不存在。对于他们而言,饥饿或许可以忍受,但“泰伦粪便”的滋味,实在是一种超越恶魔低语的亵渎体验。

时间流逝,战舰内部进入了模拟的夜晚时段,通道内的灯光调暗,巡逻的脚步声也变得稀疏。就在这片相对寂静的时刻,一个小小的、鬼鬼祟祟的身影,利用她对战舰结构的熟悉和对巡逻队规律的掌握,如同一条灵活的粉色小鱼,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荣誉卫队,潜行到了位于战舰深处的这间特殊舱室外。

正是艾拉丝。

这个小家伙白天从卢娜或者其他渠道听说了灰骑士欺负柯莱莎姐姐的事情,当时就气得小脸鼓鼓的,绿色的大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小火苗。她虽然自己平时调皮捣蛋,但极其护短,尤其是对她喜欢的柯莱莎姐姐、卡尔大人还有德克兰大人(尽管德克兰经常挨揍)。在她简单的逻辑里,欺负她喜欢的人,就是跟她艾拉丝过不去!

她绞尽脑汁,但她的小脑袋瓜容量有限,想出了一个自以为非常“恶毒”的报复计划——偷走灰骑士的食物!让他们没有东西吃,饿肚子!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于是,趁着夜色,她偷偷溜了出来,凭借着娇小的身材和对通风管道、维修通道的熟悉,一路摸到了灰骑士被禁足的舱室门外。她小心翼翼地趴在门边,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似乎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一种奇怪的、类似于冥想的能量波动。

‘很好!他们肯定都睡着了!’艾拉丝心中窃喜。她看着门口那简单的机械锁,从自己随身的小工具包里掏出一根弯曲的铁丝——这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开始像模像样地捣鼓起来。

她要把那些难吃的营养膏全部偷走!一点不留!让这三个银色大家伙知道得罪马库拉格之耀号小霸王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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