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凝土基座的边缘在监控画面中清晰可见，雨水冲刷后露出的部分呈灰白色，切口平整，明显不是自然形成。陆轩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他调出便道全程影像，从入口到涵洞再到出口，逐帧回放。三辆车通过时的画面没有异常，但入口左侧土坡有轻微塌陷痕迹，位置恰好遮挡了早期航拍视角。这处基座被埋了多年，若非今晚暴雨冲刷，不会暴露。
“查一下这片区域十年前的土地用途变更记录。”他对林娜说。
林娜立即操作终端，调取档案。片刻后，一份编号为Lx-2008-047的审批文件弹出：某废弃建材厂迁址，原厂区土地划归周边村落用于农耕。地图叠加显示，那家建材厂的运输专线曾途经此处。
“这条路不是临时便道。”陆轩说，“是老路翻修后被掩埋的。”
张涛接入交通数据库比对，发现该线路与上世纪九十年代一条县道支线走向完全重合。后来因主干道改线，这条旧路逐渐荒废，未录入现行导航系统。
“我们走的不是捷径。”张涛低声说，“是被人刻意遗忘的通道。”
陆轩没回应。他转向马亮：“物流公司那边最近有没有动向？”
“还在盯。”马亮戴上监听设备，“他们内部通话频率增加了，主要集中在调度组和外包公关团队之间。有两条信息提到‘市场反应’和‘客户信心’，但没具体说明。”
陆轩点头。“继续听。另外，把过去七十二小时所有流入供应商内部网络的外部数据流都过一遍，尤其是邮件附件和云文档链接。”
指令下达十分钟后，张涛发现异常。供应商质量管理部收到三份匿名报告，均以pdF格式发送，内容指向樊星阁交付的两批次组件存在温控偏差。文件制作粗糙，数据来源不明，但收件人已被标记为“重点关注”。
“不是官方投诉。”张涛分析，“是引导性材料，目的是引发内部质疑。”
陆轩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大屏上，三条运输车的定位光点已抵达中转仓，卸货流程正在进行。冷链记录完整，无中断或超标情况。
他拨通李刚通讯频道：“你那边还有人手吗？”
“预备队刚入库，清洗检修要两个小时。”李刚回答。
“抽两个人，换便装去供应商厂区外围。不要靠近大门，找工人聊天，问最近有没有新采购方接触的消息。”
“明白。”
两小时后，李刚发回消息：厂区南门小卖部员工透露，前天下午有辆外地牌照商务车停在路边，三名穿西装的人进厂接洽，出来时手里拿着样品箱。对方自称是北方一家新材料公司代表，正在谈长期合作。
陆轩看完信息，转身看向张涛：“查这家公司的注册背景，重点看股东结构和近期资金流水。”
张涛开始检索。十五分钟后，结果显示，该公司成立仅八个月，法人代表为空壳挂名，实际控股方为两家离岸公司交叉持股。更关键的是，其开户银行与另一家曾多次打压樊星阁区域业务的企业有关联。
“是陈龙的人。”陆轩说。
马亮此时截获一段加密通话录音，经破译后确认，对方确实在策划一场舆论攻势。计划分三步：先散布产品质量问题，再推动供应商暂停合作，最后低价收购库存渠道资源。执行者并非陈龙本人，而是他背后联合的三家区域性势力。
“他们想逼我们公开自证。”张涛说，“一旦我们反应激烈，就会显得心虚。”
陆轩坐回主位，目光扫过屏幕上的风险提示框——“合作稳定性：橙色预警”。
他翻开文件夹，取出一张纸，写下三条应对路径。
第一条：整理全部运输温控日志、第三方检测报告、车载监控视频，打包成可追溯证据链，随时准备提交供应商高层。
第二条：指派专人赴总部当面沟通，不辩解，只陈述事实，并提出联合审计建议，展现透明态度。
第三条：由财务组孙明秘密接触两家潜在替代厂商，评估短期内切换供应链的可能性，作为底线保障。
写完后，他将文件递给林娜：“按这个做预案。第一项今天必须完成，第二项人选我来定，第三项保密级别升至A级，只有你能接触最终报价单。”
林娜接过文件，迅速开始工作。
张涛更新舆情模型，在地图上标出五处信息传播节点，全部指向行业交流群和地方产业论坛。这些帖子发布时间集中在凌晨，账号注册时间短，Ip分布集中于同一数据中心。
“是水军。”他说，“专业团队操盘。”
陆轩下令：“不要删帖，也不对骂。让技术组做个镜像页面，把我们的全流程监控数据做成可视化图表，等时机成熟就放出去。”
马亮继续监听对手通讯。新的对话出现：“……他们还没动静，可能不知道。”“再加一把火，明天上午发第二批材料，重点提‘履约风险’。”
陆轩听到这里，抬头看向主屏。供应商的联络系统仍显示“待响应”，上次通话请求被转入自动回复。
他拿起笔，在纸上划掉一个名字。
“李刚。”他开口，“回来后直接去北区训练场，带六个人，三天内完成应急押运演练。路线用新便道，车辆模拟满载状态，时间压缩到六小时内。”
“是不是要动手？”李刚问。
“不动手。”陆轩说，“但我们得让他们知道，路在我们脚下，不是靠嘴堵得住的。”
林娜完成初版材料包，交由陆轩审阅。他快速翻看，确认无遗漏后签字归档。
张涛同步建模推演不同回应策略的结果。强硬反击会导致供应商加速倒戈，沉默则会被解读为默认；唯有主动披露部分信息，配合低调沟通，才能稳住局面。
“选第二条路。”陆轩说，“派人明天一早就出发，带上原件资料，见不到决策层就不走。”
马亮标记出两家公关公司的运作轨迹，发现它们同时服务于多个竞争势力。这意味着，这场攻击不是单一对手所为，而是多方联合施压。
“他们在赌我们会慌。”张涛说。
“那就别慌。”陆轩站起身，走到大屏前，将便道线路设为永久备案路径，编号“R01”。然后他关闭界面，拿起茶杯。
茶是冷的。
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手指轻压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