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接通后，陆轩只问了三句话。对方确认“越信技术支援服务有限公司”从未与樊星阁签署过任何技术服务协议，注册资料系伪造，银行账户在开立四十八小时后已注销。
他挂断电话，把终端屏幕上的公司信息截图拖入内部审计文件夹，标记为“虚假主体”，然后关闭窗口。
黄杰的档案仍停留在主界面。入职六年零三个月，群众评议得分8.7，年度评优两次，无纪律处分记录。陆轩翻到附件页，看到一张三年前的团队合影扫描件——黄杰站在后排角落，手里抱着一箱备用硬盘，笑得不太自然。
他调出日程表，点击第一场谈话的预定条目，将备注从“初步了解”改为“非问责沟通”。
十分钟后，陆轩走出指挥区，穿过中央走廊，走向后勤办公区。门没关，黄杰正低头整理一份装箱清单，听见脚步抬头，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陆哥。”
“有空吗？”陆轩站在门口，“去会议室坐会儿。”
黄杰站起身，顺手把桌上的单据压平，又拿回刚放下的保温杯。“是不是……河内的事查清楚了？”
“等会再说。”陆轩转身先走，“不是问责。”
会议室门关上，两人落座。林娜提前打开了录音存档系统，绿灯亮着。
陆轩没看屏幕，直视黄杰：“你在后勤组六年，从来没出过纰漏。上次系统迁移，你连续跟了四十个小时，就为了保证备件随时能换。我一直记得。”
黄杰握着杯子，指节微微发白。
“你是让人放心的人。”陆轩停顿两秒，“所以我想听你说，为什么这次绕开流程？”
黄杰喉结动了动。“两个月前，南线节点有一次负载突增。我报了扩容申请，走常规流程，卡在技术复核三天没批下来。那边客户投诉升级，最后是赵宇临时调了备用资源才压住。”
“我记得那次。”陆轩点头。
“从那以后我就想，真遇到紧急情况，等流程走完，可能已经晚了。”黄杰声音低下去，“mt-207那天凌晨，监测显示跨境请求量涨了两倍。我看流量没超阈值，但响应延迟开始拉长。怕再拖出问题，就直接签了外包。”
“你本可以叫醒我。”
“我不想因为一次波动就把整个团队喊起来。”他苦笑一下，“而且……我觉得我能处理。”
陆轩沉默片刻。“你的出发点没错。但你现在做的事，不只是修服务器，是在影响整个系统的信任结构。”
黄杰抬起头。
“你一个人做决定，等于切断了其他人知情和干预的机会。下次赵宇发现异常不敢报，孙明看到合同不敢批，林娜连文件都不敢归档——不是他们不负责，是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信流程。”
黄杰慢慢松开杯子。“我以为是在抢时间，结果……是在拆墙。”
“我们不需要孤胆英雄。”陆轩站起身，“要的是所有人知道，无论多急的事，都有人能一起扛。”
黄杰点点头，眼眶有点红。“我写份说明，把所有经手的项目都列出来，包括那些我以为合规的操作。”
“现在就去写。”陆轩拍了下他肩膀，“顺便带个话给赵宇，让他九点半来一趟。”
回到指挥台，陆轩打开权限管理草案，新增一条：**所有二级授权使用，须同步触发三方通知机制，未完成信息推送的申请自动失效**。
林娜收到更新，立即调整排期表，将赵宇的谈话提前十分钟。
九点二十五分，赵宇推门进来，手里拿着防火墙调试报告。
“我和黄杰谈过了。”陆轩开门见山，“他说那次延迟让他一直耿耿于怀。不是不信任流程，是怕等流程的时候，事情已经坏了。”
赵宇站在原地没动。“我最近删了一条日志备注，就是觉得说了也没用。”
“现在有用。”陆轩指着草案，“技术组今后对任何资源调度方案拥有前置否决建议权。只要你签字反对，审批链自动冻结。”
赵宇眼神闪了一下。“真的走这个程序？”
“明天起上线。”陆轩说，“你不是辅助执行者，是决策环节。”
赵宇深吸一口气，把报告放在桌上。“那我把之前删掉的那条补回去——关于北区缓存节点的冗余风险，建议下周停机检查。”
“加上你的签名，直接进明日议程。”
谈话结束，赵宇走出去时脚步比进来时稳。
孙明是最后一个。他进门时带着财务报表打印件，放在会议桌上，自己坐在对面。
陆轩打开另一份文件：“这是新拟的《二级授权实施细则》。以后所有紧急条款启用，必须附带操作日志截图或语音报备记录。你可以随时发起独立审计，不必经过我批准。”
孙明翻了几页，手指停在第七条。“我不是在乎那八十六万。”
“我知道。”陆轩看着他，“是在乎这套东西还能不能信。”
孙明合上文件，点了下头。“我可以重启第二批预付款审批。”
“去吧。”
孙明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那个协作健康度模型……还能再跑一次吗？”
“已经在跑了。”陆轩调出屏幕，“黄色区域正在收窄。”
下午四点十七分，林娜将最后一场谈话安排发送至陆轩终端。标题写着：“总结会议——仅限核心成员”。
黄杰提交了《后勤应急流程优化建议》，共十三条，其中第五条明确提出“重大操作前须完成跨部门知会”。
赵宇在系统中补录了技术质疑，并标注“已获首肯”。
孙明在预付款审批栏输入密码，备注写下：“信息完整，同意放行”。
陆轩坐在主位，五块屏幕正常运行。主控屏右下角，协作健康度图的交叉区域由暗黄转为浅绿，两项指标回升至：**信息同步延迟率21%**，**跨部门决策知晓比例68%**。
他打开明日会议名单，市场拓展议题已被替换为“团队协作机制优化”。下方新增一行小字：**通过三项修订制度提案**。
灯光微亮，数据流平稳滚动。
陆轩伸手调整座椅高度，金属滑轨发出短促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