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圃之野核心,一片平日里被重重禁制封锁的古老祭坛已然开启。祭坛由无数虬结的活体青玉藤蔓构筑而成,中央镌刻着繁复的日月星辰与草木生长纹路,散发出沧桑悠远的气息。句芒、青霖以及木灵族数位核心长老肃立四周,目光尽数汇聚于祭坛中央那道孑然独立的身影——鹿笙。
她手持那枚已与她道韵初步相融的青帝本源碎片,碎片正散发着温和而持续的翠绿光晕,与脚下祭坛的纹路产生共鸣。依照古契之引中记载的法门,鹿笙阖目凝神,以自身枯寂相生道种为桥梁,将一缕精纯的寂灭道韵与青帝碎片的本源生机,按照特定比例与频率,缓缓注入祭坛核心。
“嗡——”
低沉的嗡鸣自祭坛深处响起,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正在苏醒。镌刻的纹路逐一亮起,青辉流转,最终在祭坛上方汇聚成一道旋转的、由无数细密翠绿符文构成的门户。门户内部并非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片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生机的墨绿色,隐隐有草木虚影与流水之声传出。
“万青之源门户已开!有劳鹿小友!”句芒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一丝敬畏。
鹿笙缓缓收功,脸色微微发白。开启这道门户对她消耗不小,但她眼神依旧清明锐利。她回首,目光平静地扫过句芒、青霖等众长老:“晚辈这便入内。外界事宜,便有劳诸位前辈了。”
“小友放心!”句芒郑重承诺。
鹿笙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周身坤元迹敛诀与尘影符光晕微闪,一步踏出,身影便没入了那旋转的翠绿门户之中。在她进入的刹那,门户光华微微波动,随即稳定下来,维持着开启状态,但内外气息已被彻底隔绝。
踏入“万青之源”的瞬间,鹿笙仿佛穿透了一层清凉的水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并非想象中的仙境。
天空是凝固的深翡翠色,没有日月,唯有流淌的青色辉光,将万物染上一种不真实的色泽。脚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如同巨大叶片铺就的“地面”,踩上去微微下陷。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形态各异的古老植物,它们过于高大、繁茂,许多树木的枝叶直接探入了那翡翠色的“天幕”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液态的生机。
然而,这片极致生机的世界,却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没有鸟鸣虫嘶,没有风声叶响,唯有自身心跳与血液流动的声音格外清晰。更令人心悸的是,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所有植物的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的漆黑色苔藓——永寂黑苔!
这些黑苔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生机,使得这片本应光辉灿烂的世界,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生机与死寂并存的扭曲感。就连鹿笙周身自然流转的灵力光华,在触及外界时,也被那无处不在的黑苔悄无声息地吸走了少许。
“好诡异的吞噬特性……”鹿笙立刻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寂灭道韵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灰膜,这才隔绝了那无孔不入的生机掠夺。《弈天筹》已全力展开,冰冷地扫描、分析着环境数据。
“空间结构稳定,法则偏向木系生命道统,但对非木系力量压制明显……永寂黑苔覆盖率达87.3%,其吞噬特性与‘噬道’侵蚀有36.8%相似性,但更为纯粹、霸道,专注于吞噬‘生机’与‘光’……”
她依照古契之引中模糊的方位指引,以及青帝碎片传来的微弱共鸣,选定了一个方向,开始在这片寂静的森林中潜行。速度不敢过快,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那些黑苔覆盖尤其浓密、能量反应异常的区域。
行不过数里,前方传来微弱的能量波动与人语声。鹿笙身形一闪,隐匿于一株巨大的、半边已被黑苔吞噬的蕨类植物后方,坤元迹敛诀运转到极致。
透过枝叶缝隙,她看到一小队木灵族修士,正围着一株通体如玉、枝头结着几颗金色果实的小树。那小树周围的黑苔似乎比其他地方稀薄一些,散发着精纯的灵机。然而,一名木灵修士刚试图靠近采摘,周围地面与树木上的黑苔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骤然暴起,化作无数黑色触手,瞬间将其缠绕!
那木灵修士惊恐挣扎,周身爆发出翠绿光华,却如同泥牛入海,迅速被黑苔吞噬殆尽,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完整一声,便化作一具干尸,随即被蠕动的黑苔彻底覆盖、消化。
剩余木灵修士骇然失色,仓皇后退。
“是‘烁金果’,能短暂辟易黑苔,但会引其疯狂反噬……记载无误,但这些人太心急了。”鹿笙冷静地分析着,《弈天筹》记录下黑苔攻击的完整模式与能量反应。
她没有现身,悄然绕开这片区域,继续深入。越往核心方向,林木愈发高大古老,黑苔也愈发厚重浓郁,空气中弥漫的寂静与死寂感几乎凝成实质。青帝碎片的共鸣也愈发清晰。
终于,在穿越一片完全被黑苔笼罩、如同黑色海洋的沼泽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空地中央,是一口已然干涸的、由温润白玉砌成的泉眼。泉眼周围,覆盖着一层厚达数尺、如同黑色天鹅绒般、散发着极致死寂与吞噬之意的永寂黑苔!这核心区域的黑苔,与外围截然不同,它们仿佛拥有了某种集体意志,缓缓蠕动着,守护着泉眼,也封印着其下可能残存的最后生机。
而在那泉眼正上方,悬浮着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翠绿光丝,正顽强地从厚重的黑苔封印中透出,与鹿笙手中的青帝碎片遥相呼应——那是“春滋之泉”最后的本源联系!
鹿笙隐匿在空地边缘,凝视着那片吞噬一切光与生的黑色苔原,以及那缕倔强的绿丝。她能感觉到,体内枯寂相生道种正在微微震颤,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遇到“同类”或“对手”的兴奋。
“源枯而阳生,死极蕴灵机……果然在此。”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接下来,便是如何‘遇暗争辉’了。”
她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就地盘膝坐下,《弈天筹》全力推演,开始分析这核心黑苔的能量结构、弱点,以及自身道种与之对抗、乃至……利用的可能。这将是她在青帝遗冢中的第一战,也是决定能否获取青帝源气、乃至更深层秘密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