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再流动，连风也凝滞不动。那一滴蓝液悬于现实之上，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像是某种尚未命名的新纪元的第一缕征兆。
她没有伸手去碰。
因为她知道，一旦触碰，某些更深层的东西就会被唤醒——不只是力量，还有责任。
而这份责任，或许不该由她一人承担。
林逸的指尖碰到了那滴悬浮在空中的蓝液。
它没有落下，也没有蒸发，就那么停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他蹲下身，离得更近了些，呼吸都放轻了。那滴水微微晃动了一下，表面泛起一圈极细的波纹，像是感应到了某种熟悉的频率——来自他体内九剑核心的共鸣。
他猛地抬头。
因果天平还在原地，但指针已经不动了。刚才那种“终结”的感觉，像是假的。不是真正的结束，只是暂停。
“不对。”他低声说，“它没走。”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轻轻震了一下。不是地震，更像是某种频率在共振。林逸胸口的九剑核心突然发烫，像是被人从内部点燃了一样。他后退半步，手按在心口，感觉到那股震动正顺着血脉往四肢扩散。
远处，吴浩还靠着冰魄剑坐着，眼睛闭着。其他人也没动。只有机械军团残存的机体散落在战场边缘，外壳破损，灯光忽明忽暗。
林逸咬牙站直。
他知道现在不该轻举妄动，可有些事，不做就会错过最后一刻。
他伸手探进衣襟，摸出三枚金属片。它们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边缘带着烧焦的痕迹。这是他从千年前带回来的东西——时空锚点的原始核心。
没人知道他还留着这个。
他把三枚金属片抛向空中，双手迅速结印。掌心划过一道血痕，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接触到金属片的瞬间，那些符文亮了起来。
嗡——
一声低鸣从四面八方传来。
星海战场的边界开始出现裂痕，不是物理上的断裂，而是空间本身像布帛一样被撕开几道口子。每道口子后面都不是虚空，而是重叠的画面：一片燃烧的宫殿、一座倒悬的城池、一条通往地底深渊的阶梯……
时空锚点全数激活了。
空气变得粘稠，光线扭曲成螺旋状。林逸站在原地，脸色发白，但他没停下。他知道这一招会引来麻烦，可如果再不锁住最后那段因果，整个新世都会在诞生前崩塌。
“来吧。”他盯着头顶那片错乱的天空，“让我看看你藏在哪。”
就在这一刻，吞噬者的残影动了。
它原本是散落在规则缝隙里的黑雾，此刻却被锚点引发的震荡一点点拉扯出来，重新凝聚。它的形态变了，不再是人形，也不再是兽体，而是一团不断膨胀的阴影，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它在吸收扭曲的能量。
林逸瞳孔一缩。他没想到这东西还能活过来，更没想到它能借这种混乱壮大自己。
地面开始塌陷。一块块岩石无声无息地坠入下方的虚无，连声音都被吞掉了。宁红夜和顾清寒的身影早已消失，只剩下他们战斗过的痕迹留在焦土上。
林逸想喊人，却发现嗓子干得发不出声。
就在这时，机械军团的残余机体集体亮起了蓝光。
那些本该报废的铁壳一个个缓缓站起，动作僵硬却整齐划一。它们没有头颅，有的只剩半截躯干，可胸口的核心全都亮了起来，频率和时空锚点完全同步。
它们自动移动，围成一个环形阵列，把林逸、陈晓琳还有昏迷的吴浩护在中间。每台机体伸出残破的手臂，掌心对准天空，蓝光交织成一张网，勉强撑住了正在崩溃的空间结构。
林逸喘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九剑核心的震动越来越强，几乎要冲破皮肤。
“撑不住太久……”他喃喃道。
另一边，陈晓琳跪坐在地上，左手撑着地面，右手死死抓着右腕。那里有一道青鸾翎的纹路，此刻正剧烈跳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挣扎。
情蛊还没清干净。
她咬紧牙关，一口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的瞬间，她抬手将精血抹在纹路上。
“给我醒！”
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颜色从最初的青色一路变深，最终凝成钻石般的透明质地。七彩光泽顺着她的手臂蔓延，覆盖肩背，直至全身。她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晶莹的壳。
她站起来，双臂展开。
焚天雀纹的力量全数释放，化作一道弧形光幕，压向四周的扭曲波纹。那些原本无法触及的时空褶皱，在光芒扫过时竟一点点平复下来。
“还能撑。”她说，声音有点抖，但没断，“你说十息，我就给你十息。”
林逸点头，闭上眼。
他必须快点完成重编码。原来的锚点是用来回溯过去的，现在不行了。吞噬者就是靠过去残留的因果活着。他得改规则，让这些锚点不再指向历史，而是锁定未来——那个还没诞生的新世。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段程序式的指令。
【目标：未发生的时刻】
【坐标：伦理协议签署之后】
【状态：待激活】
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每一笔都带着血痕。他的额头渗出汗，混着血往下流。身体已经开始超负荷，肌肉抽搐，骨头像是被碾碎又重组。
三秒。
五秒。
七秒。
陈晓琳那边传来一声闷哼。她的光幕出现了裂痕，一道扭曲的波纹穿透防御，在她肩膀上划出一道血口。她没叫，只是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拼尽全力维持输出。
机械军团的蓝光也开始闪烁。有两台机体直接炸开，碎片飞溅，但剩下的依旧站着，没有一台后退。
九秒。
林逸睁开眼，最后一道符文打入空中。
“成了。”
所有时空锚点同时变向，原本指向过去的光带全部调转方向，射向未知的前方。那一瞬间，整个星海战场安静了一瞬。
然后，吞噬者发出了一声不像声音的嘶吼。
它的身体剧烈膨胀，黑影铺满天际，几乎遮住了所有光线。它的轮廓模糊，却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盯着每一个人。
它不再是残影。
它成了这片空间本身的病灶。
林逸单膝跪地，吐出一口血。他完成了编码，但也耗尽了力气。他抬头看着那团巨物，忽然笑了下。
“原来你怕的不是死。”他喘着气说，“你怕的是‘以后’。”
陈晓琳跌坐在地，焚天雀纹的光芒渐渐收敛，但颜色变了。不再是单一的钻石白，而是流动的彩虹色，像是把阳光揉碎了织进去。
她抬手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血还在流，但她顾不上。
“它变大了。”她说。
“因为它吃了现实扭曲。”林逸抹掉嘴角的血，“只要锚点开着，它就能一直长。”
“那就关掉。”
“不能关。”他摇头，“关了，新世就没坐标了。我们得想办法在它活着的时候，把未来钉死。”
陈晓琳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她的纹路又亮了起来，虽然弱了很多，但还在响应她的意志。
机械军团的阵列依然稳固。那些残破的机体静静立着，核心灯持续闪烁，像是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协议。
林逸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试了两次才成功。
他看向因果天平。
那滴蓝液还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在它下方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形状像是一枚倒置的剑印。
他走过去，蹲下，伸手触碰那道裂痕。
指尖刚碰到地面，整片战场突然震动起来。
吞噬者的阴影开始下沉，不是攻击，而是融入星海本身。它的体积没有缩小，反而像是与这片空间合为一体。天空变成了它的皮肤，大地成了它的血管。
林逸猛地回头。
“陈晓琳！”
她已经站起来了，双臂张开，彩虹色的纹路再次爆发强光。机械军团同步响应，蓝光与七彩光芒交织，形成一层新的屏障。
可这一次，屏障外的空间开始折叠。
一道接一道的折痕出现在空气中，像是有人用看不见的手在揉捏 reality。折叠处露出的不是虚空，而是无数个重叠的“现在”——同一个战场上，同一群人，做出不同选择的瞬间。
有一个画面里，吴浩杀了玄冰螭。
有一个画面里，宁红夜亲手毁了火种核心。
还有一个画面里，陈晓琳松开了林逸的手，转身走进黄泉。
林逸瞪大眼。
这些不是幻觉。
是现实分裂了。
他终于明白吞噬者在干什么。它不是在恢复，它是在复制所有的可能性，把自己变成所有结局的集合体。
“不行……”他低声道，“这样下去，我们会变成它的一部分。”
陈晓琳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你快点想办法。”
林逸盯着那滴蓝液。
它还是不动。
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吴晨曦用血激活了天平，清算了罪孽。
可这滴水，是从天平内部渗出来的。
它不属于任何人。
也不是任何系统的产物。
它是……新世的第一滴泪？
他伸出手，准备碰它。
指尖距离水面还有半寸。
那滴水，突然向上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