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并非通途，而是一片悬于星海之上的虚空。脚下是无形的路径，由淡蓝色的光纹铺就，延伸向远处那轮巨大的门户。星海深邃，星光细碎，如同亿万年前沉睡的记忆，在无声中低语。
他们踏出第一步时，整座晶面平台轻轻一颤，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缓缓沉入黑暗之中。
而头顶的沙盘圆盘，也在此刻悄然隐去，只留下一点微光，如星辰般漂浮在众人上方，默默跟随。
光门在吴晨曦掌心下彻底打开。
那道光不再只是流淌，而是凝成一片薄薄的屏障，横在五人面前。门外是无底的星海，黑得发沉，却又闪着细碎的光点，像是谁把整片夜空碾碎了撒进去。
林逸往前半步，盯着那片星海，“不是虚空。”
“当然不是。”顾清寒声音低了些，“那是葬剑海第三层——传说中埋着九界本源的地方。”
宁红夜扶着陈晓琳的手没松，她手腕上的七彩纹章突然跳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陈晓琳喘了口气，“有点烫。”
没人接话。他们都看见了。
光门内侧，镶嵌着九块不规则的碎片，颜色各异，形状残缺，却各自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气息。每一块都像是从某个巨大的东西上硬生生掰下来的。
吴晨曦盯着那些碎片，忽然抬手，将因果巨剑收回背后。她没再往前走，反而退了一步。
“别碰。”她说。
“怎么？”林逸问。
“这门认的不是人，是图。”吴晨曦抬头，看向悬浮在头顶的沙盘圆盘，“它要的是完整的‘九界残图’。”
话音刚落，沙盘圆盘自行升起，悬在众人正上方。蓝光缓缓洒下，一道虚影从盘面投射出来——半块残破的地图，边缘参差，但能辨出山川走势和星轨轨迹。
“我们之前拿到的那一半。”顾清寒认了出来，“在机械军团首领胸口取出来的。”
沙盘缓缓转动，虚影与光门上的九块碎片产生共鸣。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咔哒声，像是锁扣在自动对齐。
紧接着，门上的碎片开始发光。
一道道光丝从碎片边缘延伸出来，在空中交织、拼接，与沙盘投射的虚影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不到十息时间，一幅完整的地图浮现在星海之前。
九大光点依次亮起，对应九界位置。中央区域有一团模糊的漩涡状图案，像是某种力量交汇的核心。
“找到了。”林逸低声说。
可他话音未落，地图中央突然有一处光点开始脉动。
不在九大界域之内，也不在漩涡中心，而是偏左下方的一片空白区域。那里的光一明一暗，节奏稳定，像心跳。
宁红夜猛地抬手，捂住手腕。
她那七彩纹章正剧烈闪烁，光芒顺着她的手臂爬上来，竟在空中拉出一条细线，直直连向地图上那个脉动的光点。
“它……在回应我？”她皱眉。
陈晓琳眯起眼，“不对。不是你在回应它，是它在找你。”
“什么意思？”
“我记得。”陈晓琳声音很轻，“焚天雀最后飞出去的时候，也是朝着这个方向。那时候我以为它是被什么吸走了，但现在看……它根本就是奔着这里来的。”
林逸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终点坐标，是召唤信号。”
“谁召唤？”顾清寒问。
“不知道。”吴晨曦盯着那条连接宁红夜与地图的光丝，“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知道我们来了。”
话刚说完，星海之门突然震动。
门框上的纹路瞬间变红，像是被点燃的引信，一路蔓延到顶部。紧接着，一道漆黑的锁链从门缝里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目标直指陈晓琳。
顾清寒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寒气在身前凝成一面冰盾。锁链砸上去，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但没碎。
“它冲着你来的。”林逸一把将陈晓琳往后拉，“为什么？”
“我身上已经没有火凤的力量了。”陈晓琳靠在宁红夜肩上，呼吸有些急，“连核心都烧干净了。”
“正因为没了。”林逸盯着那道锁链缓缓缩回门缝，“它才攻击你。现在的你，是‘焚心者’，但没有守护之力。在规则眼里，你是漏洞，是不该存在的状态。”
宁红夜冷笑一声，“所以越是完整，越安全；越是残缺，越危险？”
“差不多。”林逸点头，“它在清理不合格的闯入者。”
吴晨曦往前一步，站在最前面。她没拔剑，只是把手放在剑柄上，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
“那就让它看看，什么叫合格。”
沙盘圆盘微微震颤，蓝光再次洒下，笼罩整幅九界地图。这次的投影更清晰了，不只是地形，还有某些流动的线条，像是看不见的规则在运转。
林逸眯起眼，“那是因果线。”
“对。”吴晨曦低声说，“它在判断每个人的资格。守灯者、持剑人、渡劫者、焚心者、破局者……它要确认我们是不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可它刚才已经认过我们一次了。”顾清寒不解，“光门都开了。”
“开的是入口。”吴晨曦摇头，“不是通路。”
她话音刚落，地图上那个脉动的光点突然放大一圈。
宁红夜手腕上的纹章猛地一烫，她闷哼一声，差点跪下去。陈晓琳赶紧扶住她。
“它在拉我。”宁红夜咬牙，“那地方……想让我进去。”
“别动。”顾清寒伸手按住她肩膀，“你现在是唯一的坐标，要是被扯进去，我们连目标都找不到。”
林逸蹲下身，手指轻轻划过脚下晶面。这里的纹路和地图完全一致，连弯曲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平台。”他说，“是钥匙本身。”
“什么意思？”陈晓琳问。
“我们的脚底下，就是拼图的最后一块。”林逸抬头，“沙盘拼的是外面的地图，但我们站的这块晶面，才是真正的‘九界之心’。”
吴晨曦眼神一凛。
她立刻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别乱动。
“别踩错位置。”她说，“说不定一步踏空，整个地图就崩了。”
空气安静下来。
星海之门前，五人静立不动。头顶沙盘缓缓旋转，蓝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忽明忽暗。
那扇门再没动静，可谁都感觉得到，里面有东西在等。
等一个选择，或者一个错误。
“它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宁红夜忽然开口，“刚才那一击，明显留了力。”
“因为它不能。”林逸站起身，“规则定在这里——只有不合格的人才会被清除。只要我们还符合身份，它就不能动手。”
“那要是……我们中间有一个人不符合呢？”陈晓琳轻声问。
没人回答。
吴晨曦握紧了剑柄。她知道陈晓琳在想什么——她失去了火凤核心，还是“焚心者”吗？如果系统判定她已失效，会不会立刻发动第二波攻击？
时间一点点过去。
星海深处传来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机械在缓慢启动。门上的九块碎片微微震颤，地图投影出现短暂的扭曲。
“它在重新校准。”林逸闭上眼，“新一轮检测要开始了。”
吴晨曦深吸一口气，抬手打了个手势。
顾清寒立刻往左移半步，宁红夜扶着陈晓琳向右靠拢，林逸退到后方中央。五人形成一个紧凑的阵型，彼此之间距离刚好能互相支援。
“记住。”吴晨曦盯着那扇门，“不管发生什么，别散开。”
话音未落，地图上的脉动光点突然停止跳动。
下一瞬，整幅地图骤然变暗。
沙盘圆盘猛地一震，蓝光剧烈闪烁。吴晨曦感到一股反冲力从识海深处炸开，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
“不好！”林逸大喊，“它在重置规则！”
顾清寒立刻凝聚寒气护住众人，宁红夜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陈晓琳虽然无力出手，但还是撑着站直了身体。
吴晨曦强行稳住心神，抬手按住额头。
沙盘在她脑海中剧烈震动，因果线疯狂交错，仿佛有无数种未来在同一刻爆发。
她看到自己独自走进门，身后四人化为灰烬；她看到宁红夜被纹章拖入门内，陈晓琳追上去却被锁链贯穿胸膛；她看到林逸试图破解规则，结果整个晶面崩塌，所有人坠入星海……
“停下！”她低吼一声，强行切断推演。
十年寿元瞬间蒸发，喉咙泛起血腥味。
但她看清了。
“它不是在检测资格。”她睁开眼，声音发哑，“它是在挑人。”
“什么意思？”顾清寒问。
“它只允许一个人进去。”吴晨曦盯着那扇门，“剩下的，要么被淘汰，要么……留下来等死。”
林逸脸色变了，“所以它刚才的攻击不是为了杀陈晓琳，是为了测试她的强度。太弱的，直接清除。”
“那太强的呢？”宁红夜冷笑，“是不是也会被拦下？”
没人回答。
星海之门再次震动。
这一次，门缝缓缓张开更大，一道银灰色的光柱从内部射出，照在晶面上。光柱落地的位置，正好是地图上那个脉动的光点投影处。
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宣判。
吴晨曦握紧因果巨剑，往前走了一步。
剑尖触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站在光柱边缘，抬头看向那片星海。
“既然只能进一个。”她说，“那就让我来。”
她抬起手，准备踏入光柱。
就在这时，宁红夜突然开口。
“等等。”
吴晨曦停下。
宁红夜看着自己的手腕，纹章还在发光，但她笑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她声音很轻，“为什么偏偏是我，带着这个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