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复和墨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紧张——第一个陷阱起作用了,可宋国军队人多势众,后面还有更多陷阱等着他们,这薄薄的防线,真的能守住吗?
雾气越来越浓,把众人的身影裹在里面,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雾气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在身上,湿冷的水汽钻进衣领,冻得人脖颈发僵。
曹复躲在岩石后,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土腥味,鼻腔里又痒又闷。他攥着桑绳的手心里全是汗,绳头绑着的青石被浸得发滑,指节却因为用力泛着白。
不远处传来宋国士卒的脚步声,慌慌张张的,踩在松土里“噗嗤”响,混在雾里格外沉闷。
黑衣人的呵斥声紧跟着传来:“慌什么!不过是个破坑!派两个人探路,用长戈戳地面,每走一步都得戳实了!”
墨铁靠在旁边的石壁上,左臂的布条早被血浸成深褐色,却没顾上捂伤口,只死死盯着雾气里晃动的人影:“他们要探路,工家留的落石机关该派上用场了。”
“你记着上面坡上的杠杆吗?桑绳早绑牢了,一拉就能让崖边的乱石滚下来堵路。”
“记着呢!”曹复点头,眼睛锁着那两个被推出来的宋兵。
两人举着长戈,在地上“叮叮”戳着,每戳一下都顿一顿,显然也怕踩空,磨磨蹭蹭往坡下挪。
等他们走到杠杆触发的临界点——那是提前标记的记号,曹复对墨铁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起拽桑绳,桑绳勒得掌心火辣辣疼,坡上的乱石瞬间“轰隆”滚落,像堵移动的石墙,死死封住了山路。
雾气里瞬间炸开惨叫,那两个兵被碎石砸中,连哼都没哼几声就没了动静。
“有埋伏!给我冲!把他们找出来碎尸万段!”黑衣人大喊,手里的剑在雾里划出道冷光,“举着火把搜!一寸都别放过!”
宋兵的火把一下子亮起来,密密麻麻的,像飘在雾里的鬼火,顺着坡往上逼。
曹复心里一紧,刚想再找机会触发下一个机关,身后突然出现的石伯拽了他一把:“别硬拼!跟我来,我是茶山护山人,跟我走工家秘道,能绕到他们身后打伏击!”
他回头,见石伯正用枣木杖指着一道隐蔽的石缝,杖头的螺旋纹路在火光下闪着光——和工械仪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是先辈留的应急道,窄是窄了点,却能出其不意!”石伯说着,率先钻进石缝。
墨铁扶着受伤的李岩,对曹复一点头,也跟了进去。
石缝里只能侧身挤,石壁上的凿痕还清晰,边缘带着工家特有的平整纹路,蹭得胳膊生疼。
走了约莫半刻钟,钻出来时正好落在宋兵身后的山沟里。
曹复屏住呼吸,看见离他最近的宋兵正举着火把往坡上看,后颈完全暴露。
他举起手里的青石,对着那兵的后颈猛地砸下去——没敢用太大力,却也足够对方晕过去。
那人“哼”了一声倒在地上,火把滚出去老远,火星子溅在草上灭了。
其他人也跟着动手,雾气里瞬间乱成一团。
宋兵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只能乱挥武器,有的甚至误伤了自己人。
黑衣人想突围,举着剑往坡下跑,却被石伯用木杖勾住脚踝,“扑通”摔在地上。
墨铁趁机冲上去,短戈架在他脖子上:“别动!再动就宰了你!”
宋兵见头领被抓,顿时慌了神,有的扔下武器想跑,有的还想反抗,却被曹复他们团团围住。
“不想死的就放下武器!”曹复大喊,手里举着青石,“你们的大部队还没到卞邑,柳大夫早派人搬鲁军援兵了!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宋兵士卒面面相觑,最后都放下武器蹲在地上。
墨铁没给他们留活路,对曹复使了个眼色——留着这些人是后患,万一宋兵大部队赶来,这些人反水就完了。
曹复心一横,别过头去,只听见身后传来短戈入肉的闷响,还有几声短促的惨叫,很快就被雾气吞没。
墨铁找了根桑绳把黑衣人绑住,又补了一刀,确认人没气了才起身。
石伯走过来,用木杖戳了戳地上的尸体,语气满是冷意:“跟孟川勾结的,没一个好东西。”
曹复松了口气,靠在岩石上,脚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刚才跑的时候被石子划了道口子,血顺着脚趾缝往下流,把草鞋都浸红了。
李岩被士卒扶着走过来,少年的脸还是苍白,却没敢看地上的尸体,只扯着嘴角笑:“曹哥,咱们暂时挡住他们了!”
“别高兴太早。”石伯突然收起笑,脸色凝重,“东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兵大部队要到了!”
他用木杖指着一条窄路,“这条道能通往下卞邑的近路,但中间有段陡坡,得用桑绳做索道滑下去,能省不少时间!”
一行人往陡坡方向跑,雾气越来越浓,裹住脚腕凉得发疼。
石伯的木杖在前面“笃笃”探路,每碰到松软的泥土就多戳两下:“小心脚下!这里有暗沟,沟底铺着尖石,掉下去腿就废了!”
曹复的草鞋早被露水浸软,脚底磨出的血泡破了,血痂粘在鞋底,每走一步都像有针在扎肉。
走到陡坡边,他才看清所谓的“索道”——是工家先辈留下的两根粗槐木,横拉在陡坡两端,上面缠着磨损的桑绳。
“抓着桑绳滑下去,快!”石伯率先示范,抓着桑绳几下就滑到了坡底。
曹复跟着抓住桑绳,刚往下滑了两步,就听见坡上传来宋兵的呼喊声:“他们在下面!快追!”
他心里一急,手没抓稳,身体猛地往下坠,胳膊被桑绳磨出一道血痕,疼得他倒抽冷气。
墨铁在后面喊:“抓稳!别松手!”
曹复咬牙攥紧桑绳,指甲都嵌进了木头里,终于滑到了坡底,摔在松软的草堆上。
刚爬起来,就见李岩也滑了下来,右腿的包扎布条已经渗血发黑,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别管伤口了,快走!”墨铁扶着他,左臂的血顺着袖管往下滴,在地上留下一串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