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种微妙而略显凝滞的气氛中终于接近尾声。藤井树礼貌地招来服务生准备结账,并体贴地替星奈灵夕拿起外套,动作自然流畅,显然打算就此带着她离开,继续他们被打断的情人节夜晚。
柯南看着他们之间默契的动作,看着藤井树的手轻轻搭在灵夕的椅背上,一种强烈的、不甘心的冲动再次淹没了理智。大脑还没来得及分析后果,话语就已经脱口而出,带着小孩子特有的、不管不顾的执拗:
“不要!我还不想回去!星奈姐姐,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话音落下,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小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尴尬和难看,她赶紧拉住柯南:“柯南!不许再胡闹了!我们已经打扰星奈小姐和藤井先生很久了!”她真的被柯南今晚一反常态的纠缠弄得有些生气了。
藤井树脸上的温和笑容终于彻底消失殆尽。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忍耐。他松开揽着灵夕的手,走到柯南面前,蹲下身,平视着这个一再挑战他耐心的孩子。
他的眼神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但声音已经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小朋友,听着。”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像是在对一个真正不懂事的小孩子解释,“星奈姐姐今晚是属于哥哥的,是我们的约会时间。明白吗?你还小,没有女朋友,可能不懂这种日子对情侣的意义。所以,乖乖跟你小兰姐姐回家,好吗?”
这番话说得直白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清晰地划清了界限,也点破了柯南此刻行为的不合时宜与荒谬。一个“没有女朋友”“不懂”的小孩子。
小兰被藤井树这突然显露的、带着强势和占有欲的另一面惊到了,但仔细一想,柯南今晚确实太过分、太烦人了,换做是谁的约会被这样打扰都会不高兴。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回去要如何好好教育柯南了。
柯南被藤井树的话噎得哑口无言,脸颊涨红,一种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席卷了他。他无法反驳,因为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不懂事、在胡闹的小孩子。他只能用倔强的眼神瞪着藤井树。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沉默旁观的星奈灵夕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稳,听不出喜怒:
“树,没关系。”她先安抚了一下显然已经不满的男友,然后目光转向柯南,“柯南,你似乎真的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她走上前,轻轻将手搭在柯南小小的肩膀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这样吧,我先带柯南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点他喜欢的零食,顺便和他聊一聊。也许聊开了,他就愿意乖乖回家了。”
她说着,抬眼看向藤井树和小兰:“树,你稍等我一下。毛利小姐,也请稍等片刻。”
这个提议看似是在安抚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但星奈灵夕的灰眸深处却带着一丝探究和认真。她敏锐地感觉到,工藤新一(柯南)今晚一系列反常的行为背后,绝非小孩子闹脾气那么简单。她也不想一直被这样莫名其妙地打扰,不如趁这个机会问个清楚。
藤井树皱了皱眉,显然并不十分情愿,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尊重灵夕的决定,点了点头:“好吧,快点回来。”
小兰也只好同意:“那……麻烦您了,星奈小姐。柯南,要听话哦!”
星奈灵夕对两人微微颔首,然后牵着(或者说,不容置疑地带着)柯南,走向了餐厅不远处一家灯火通明的24小时便利店。
离开了餐厅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夜晚的清冷空气让柯南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抬头看着星奈灵夕完美的侧脸,心跳如鼓,既期待又害怕接下来的单独对话。他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走到便利店门口相对安静的角落,星奈灵夕停下脚步,松开了手。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柯南,月光和便利店的光线在她脸上交织出清冷莫测的轮廓。
“好了,这里没有别人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直达人心的穿透力,“工藤新一,你到底想做什么?”
便利店的冷白光线下,星奈灵夕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柯南(工藤新一)所有幼稚的伪装和混乱的冲动。
工藤新一,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难道要说“因为我发现我嫉妒藤井树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你身边,嫉妒他能拥有你的笑容和关注,嫉妒他能在这个日子里和你共度晚餐”吗?
难道要坦白“那个雨夜之后,你的身影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而我直到今天才愚蠢地意识到那可能意味着什么”吗?
不能!绝对不能说!
先不说他现在这副小学生的可笑模样根本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更重要的是,他有什么立场?他是以什么身份在嫉妒?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恩人”?一个连真实身份都无法告知的隐藏者?
强烈的后悔感瞬间淹没了他。他今晚到底做了什么?像个无理取闹的蠢货一样,打扰了她的约会,惹怒了她的男友,让自己和小兰都陷入尴尬的境地,最后却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编不出来。
冲动是魔鬼,这句话他现在体会得淋漓尽致。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星奈灵夕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琉璃色眼眸,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我……我……”他支支吾吾,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能解释他今晚所有反常行为的借口。任何关于案件或组织的托词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且不合时宜。
最终,他只能选择最拙劣、也是最符合他此刻“外表年龄”的方式——沉默和认错。
“……对不起,星奈姐姐。”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真心实意的懊悔和窘迫,“我……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可能就是……就是看到漂亮的姐姐和温柔的哥哥在一起,有点……有点羡慕吧……”他艰难地吐出这些孩子气的话,脸上火辣辣的。
“打扰了你们的晚餐……非常抱歉。”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我现在就跟小兰姐姐回家。不会再……不会再打扰你了。”
说完,他不敢再看星奈灵夕的反应,转身就想逃回餐厅那边。他害怕从她脸上看到失望、厌烦或者更深的不解。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手腕却被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
星奈灵夕并没有用力,但那轻微的触碰却像带着电流,让柯南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愕然回头,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目光。她的表情依旧清冷,看不出是否相信了他那漏洞百出的说辞,也看不出是否还在生气。
她并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看了他几秒,然后松开了手,从旁边的便利店货架上拿下一盒包装精致的、独立包装的巧克力球,递到他面前。
“给你。”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说想吃甜食吗?”
柯南愣愣地接过那盒还带着凉意的巧克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温暖。
“回去吧。”星奈灵夕淡淡地说,目光似乎在他写满复杂情绪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率先转身,向餐厅方向走去,“毛利小姐该等急了。”
柯南握紧那盒巧克力,看着她的背影,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第一次觉得,那清冷的月光,似乎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暖的宽容。
但他知道,有些冲动过后留下的,不仅仅是尴尬,还有更深的、无法言说的距离。而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很可能已经将那份距离拉得更远了。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小小的身影被笼罩在一种无声的懊恼和淡淡的失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