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落地窗里吹进来的风落在江绪身体,莫名觉得有些冷。一张毯子披在了自己身上,瞿骁然冲他说,“那边的遥控器按下,可以关落地窗。”
他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在茶几边缘看见遥控器,弯腰去拿,按下关闭按钮,落地窗缓慢关实。
“小绪,这件事和你有关。”
“骁然把其中一管血交到了我手上检测,我现在需要问你的意见,可以放出来吗?”易尘道。
江绪听到便猜到是什么,朝他点了下头。易尘操作着电脑,投出两张报告,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血液检测报告以及基因检测报告。
不知情的邬安四人越看脸色越沉重,直到看完时,谢辰眼眶微红,心疼地看向江绪,他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被当成实验体研究,得打多少针、吃多少药、受多少折磨、吃多少苦才能让那些人满意。
谢辰想到自己小时候三天两头打针,天天喝那么多药都受不了,而绪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还不是普通疾病,只用打针吃药就可以解决,实验体还得忍受身体变异带来的痛苦,还得承担失去人类样子的风险,以及担心失去生命。
氛围瞬间变得沉重起来,江绪不习惯这样的氛围,笑着说,“怎么都沉着脸,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谢辰低下头来,声音沉闷:“绪哥,我笑不出来。”
他与江绪认识时间不长,可也真心把江绪当成了朋友。
这么多年,他身边就只有顾言辞一个知心朋友,和江绪他们录制节目的这段时间,他能感觉到几人的真诚,不阳奉阴违,更没有瞧不起他。
他真心希望江绪过得好。
如果天才是需要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才能得到,那他宁愿江绪是个普通人,无病无灾地活着。
“张英的母亲,也就是养我长大的外婆,是我妈妈的导师,她执着研究基因学。我母亲去世的消息对她打击太大,患上分离性身份障碍,称之为多重人格。”
“从把我带回江市后,主人格就极少出现,等她发现时,我早被注射了动物基因,每次她把遏制的药物给我时,没吃两天,另外个人格一出现就会给我注射动物基因。”
“主人格出现的次数随着时间推移,原本一年能有两三次,到后面一年出现一次,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彻底主导,安排好一切后,给了自己一枪。”
能活到现在,也亏了她的帮助,古斯特老头是年少时与她相识,死之前把他托付给了老头。
可老头那时候因为北美那边的暴乱,急着收拾内乱,仇家也多,对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极恶群岛,原本八座,沉没的那一座就是研究的岛屿。从我记事起,被抓进那里的孩子不断,而死去的孩子也不间断,而动物也不例外。”
“我八岁那年,他们下了个命令,要求活下来的孩子厮杀,说要选出最强的基因实验体。”
于是噩梦开始了,在未知恐惧的驱使下,人类疯了般的互相厮杀,像动物般啃咬。
那些被认定为不配活下去的人,全被埋没在那座对于他们来说是地狱的监牢岛屿里,埋葬于冰冷刺骨的海底,再不见天日。
无名无姓,无家可归,只有编号。
“上万个人中,只有我活下来了。”
最终,活下来竟然是他这个躲起来的人。讨厌杀人,就算是融合基因里最完美的实验体,也不想杀人。
“Ethan是从那里存活下来的狮子,后面成了S级变异种,他姐姐,是我体内狮子基因的来源。”
Ethan喜欢的并不是他本身,而是体内存有他姐姐基因的自己。
“那岛屿,是我和他炸毁的。”
用那些人研究出来的炮弹,在台风的协助下,把地狱、连同恶魔一起摧毁。
江绪以为自己记不清了,可脑海中清晰的记忆几乎快吞噬他全身,汹涌澎湃的杀意裹挟住他,蔓延全身,似乎在说:你看,你根本忘不掉。
对啊,怎么忘的掉呢。
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说实在的,他记不清打了多少针,被抽了多少血,挨了多少打,才活下来的。
在刀尖上舔血充饥,这样的日子数不清。
被接回江家后,他身体并不稳定,老头的人总是暗中来给他检查,遏制体内狂暴的基因。
寒暑假都要被老头接回m国检查,而他从老头手里学会了生存之道,在极恶群岛那几个老家伙的培养下,成了不完整的人类。
江绪的话语落下,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实验体惨无人寰的研究,被江绪遭遇的一切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瞿骁然虽做好了准备,可江绪的话从口中落下的那一刻,他还是被汹涌的愤怒与杀意淹没。
待目光触及江绪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胸口的疼骤然加剧,被人狠狠揪住,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感。
他松开握着江绪肩膀的手,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取出支烟,沉默点燃放到嘴里抽着。
江绪见他这样,蛮不习惯的,轻声冲他说,“都过去了。”
四个字,轻描淡写,把从出生到现在吃过的苦头全抹除。
瞿骁然偏过头吐出烟雾,回过头来紧盯江绪的眼眸,压不住怒意:“过不去。”
江绪怔愣在原地,瞿骁然从没在他面前露出过杀意,现在毫无保留的把情绪外露,赤心剥开放到他眼前。
他瞳孔倒映着男人的神情,听见男人一字一顿道:“光是把人当做实验体这一条便过不去,更何况我爱人受到的伤害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消除。”
胸口上沉闷的情绪似乎被什么填满。
是爱意,毫无保留的爱意填满了心里缺失的一角。
这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是被爱着的,不是实验体、不是Joker,而是作为江绪,被人爱着。
江绪鼻子泛酸,低下头来泪水不受控滴落,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压抑的啜泣声从指缝间流出,委屈感包裹全身。
瞿骁然把烟掐灭,把他搂在怀里,沉默摸着他脑袋安抚。
邬骋烟抽了好几根,几番欲要说话,可话到嘴边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
文杰戴着金丝框眼镜放了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窝在邬骋怀里寻安心,从出生开始,吃了那么多苦头。
江绪母亲在九泉之下,该有多着急。
谢辰早已泣不成声,属于他的那一角位置变黑,只传出啜泣的细声。
邬安哈了声,实在没忍住,从皇甫敖嘴里把烟抢了过来抽着,与皇甫敖对视的瞬间,真情流露,担心地看着他。
皇甫敖扯了个笑容,伸手拉扯他嘴角强行让他笑,无声张嘴说着:没事。
邬安拍开他的手,沉着张脸吞云吐雾,要是让他抓到人,不把人千刀万剐,对不起那么多无辜的人们。
瞿卲和易尘较冷静,安静等几人收拾好心情,才开始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