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离开小镇时,灵狐突然挣脱他的怀抱,朝着一片杏林窜去。那杏林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远远望去像积了层薄雪。灵狐的银芒在花间闪烁,引得一阵环佩叮当的轻响,一个身影从杏林深处转了出来。
那女子身着月白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草纹,手里提着个竹篮,篮中放着刚采的草药。她发髻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风一吹,轻轻拂过那枚嵌在眉心的银痣。见林越望过来,她先是一愣,随即屈膝行了个礼,声音像浸了晨露的清泉:“公子是路过吗?这杏林是我家药圃,让灵狐受惊了。”
林越这才发现灵狐正叼着人家的药篮带子,忙喝止道:“小白,回来!”灵狐却像是跟对方格外投缘,用脑袋蹭着女子的裙角,尾尖的银芒蹭亮了她襦裙上的绣线。
“它倒是不认生。”女子莞尔一笑,伸手摸了摸灵狐的头,指尖与灵狐的银芒相触时,竟泛起淡淡的青辉,“我叫苏沐月,就住在附近的药庐。公子看着面生,是来寻药的?”
林越见她指尖沾着药汁,竹篮里的草药叶片上还带着晶莹的露水,便道:“在下林越,途经此地。这小家伙顽劣,叨扰姑娘了。”他说着要去拉灵狐,却见苏沐月正盯着他腰间的玄冰刃,眼神里带着探究。
“公子这刀……”苏沐月迟疑道,“刃身的冰纹,倒像是用极北玄冰所铸,只是这寒气中,怎么还混着草木的清气?”
林越心中一动。寻常人只觉玄冰刃冷冽,唯有对灵气格外敏感的修士或药人,才能察觉其中的细微变化。他试探着问:“姑娘懂炼器?”
“家父是药修,从小跟着辨识灵气久了,略懂些。”苏沐月提起药篮,“前面就是我家药庐,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喝杯草药茶歇脚?就当谢过公子的灵狐,它刚才帮我惊走了偷药的田鼠呢。”
药庐就在杏林尽头,是间雅致的瓦房,院里架着晒药的竹匾,空气中飘着艾草与薄荷的清香。苏沐月沏了杯黄芩茶,茶汤澄黄,入口微苦,回味却带着甘醇。她坐在对面的竹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沿:“看公子的气度,不像是寻常行商。是修士吧?”
“略懂些粗浅法门。”林越没有隐瞒,“姑娘既懂灵气,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苏沐月笑了,眉尖的银痣随笑意微动:“家父去世后,我便守着这药庐。山里灵气杂,不得不学点吐纳术自保。”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药经,“倒是公子,玄冰刃上的灵气时强时弱,像是……刚突破不久?”
林越心中暗惊。他炼气八层的气息一直收得极稳,竟被她一眼看穿。正想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村民抬着个担架冲进来,为首的汉子喊道:“沐月姑娘!李伯快不行了,你快救救他!”
担架上的老者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嘴角还挂着黑血。苏沐月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是中了‘毒藤瘴’!快抬到里屋!”她转身对林越道,“公子稍等,我去去就回。”
里屋很快传来器皿碰撞声,夹杂着苏沐月沉稳的吩咐:“取我的银针来!不对,用三棱针放血!再把后院的解毒草捣成汁!”林越听着她声音里的镇定,竟丝毫不输临阵的修士。灵狐突然窜到他脚边,用头蹭他的手,尾尖指向里屋——那里的灵气乱成一团,却被一股温和的木灵气牢牢裹住,像是在安抚躁动的毒素。
半个时辰后,苏沐月扶着门框走出来,额角渗着汗,襦裙的下摆沾了些药汁。“没事了。”她接过林越递来的茶,一饮而尽,“毒藤瘴霸道得很,幸好发现得早。”
“姑娘的针法,带着灵气运转的轨迹。”林越看着她指尖残留的淡青灵光,“不是普通的吐纳术吧?”
苏沐月放下茶杯,坦然道:“家父曾是药修,留下套‘活脉针’,能借草木灵气逼毒。只是我资质浅,最多只能应付些小瘴气。”她顿了顿,“公子刚才没走,是担心我应付不来?”
“姑娘的镇定,比许多修士都强。”林越看着院里晒得半干的草药,“这些药草,灵气很纯。”
“都是按家父的法子种的,用灵泉水灌溉,带点灵气不稀奇。”苏沐月摘下墙上的药篓,“天色不早了,山里会起雾,公子若不嫌弃,今晚可在庐中歇脚。我去后山再采些解毒草,以防万一。”
林越看着她挎着药篓走进暮色中的身影,灵狐突然跳到他肩头,用头蹭他的脸颊,尾尖指向苏沐月的方向——那里的木灵气与玄冰刃的寒气相遇时,竟没有冲突,反而像溪流汇入深潭,生出种奇妙的平和。
晚膳是简单的糙米饭配凉拌药苗,苏沐月说起山中的趣事,说哪块崖壁上的灵芝要等月华最盛时采,说哪片谷地的灵泉能安抚狂躁的灵气。林越听着,偶尔插一两句修行中的见闻,竟丝毫没有隔阂。当说到黑风渡的聚魂丹炉时,苏沐月突然道:“那种邪物,最忌草木清气。下次若再遇到,公子可试试用黄芩汁泼它,比蛮力压制管用。”
林越心中一动。他从未想过药草竟能克邪器,这思路倒比一味用灵力硬拼要巧得多。
夜深时,药庐外起了雾,带着草木的湿意。苏沐月在案上铺开药经,借着油灯的光标注着什么,发丝垂落,与灯光交织成柔和的光晕。林越坐在对面擦拭玄冰刃,刃身映出两人的身影,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林公子。”苏沐月突然抬头,“你要找的筑基药材,或许我知道在哪。家父的笔记里提过,极北玄冰窟的冰舌下,长着种‘醒神花’,能稳筑基时的心神。”
林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喜。醒神花正是他苦寻不得的一味药材。
苏沐月合上书,眉尖的银痣在灯下格外清晰:“我也想去极北看看,家父说那里的药草能治一种怪病。若是公子不介意,不如同行?”
灵狐突然窜到两人中间,用身体蹭了蹭林越,又蹭了蹭苏沐月,尾尖的银芒与苏沐月指尖的青辉缠在一起,像系了条无形的线。林越看着苏沐月清澈的眼睛,突然觉得,这趟历练,或许会比想象中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