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的帆布被夜风抽得猎猎作响,烛火在众人争执的唾沫星子里剧烈摇晃。林羽按在案上的指节泛白,突然抓起那枚染血的蚀骨令狠狠砸在地图中央——青铜令牌嵌进“鹰嘴崖”三个字的凹槽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叛军的破城炮再有一个时辰就该架好了!”他的声音撞在帐壁上弹回来,震得烛泪簌簌往下掉,“陈将军要粮草调度明细?王堂主怕弟兄们受约束?等炮声响起来,咱们连争论的骨头都剩不下!”
陈将军猛地拍案,甲胄上的铜片震得叮当乱响:“林羽休要危言耸听!我勤王军三万甲士,难道还挡不住一群乌合之众?”话虽硬气,他攥着佩刀的手却在微微发抖——昨夜粮道被烧的焦糊味,此刻仿佛还缠在鼻尖。
王堂主冷笑一声,指尖捻着枚飞镖转得飞快:“陈将军要是有把握,何必守着半壁营帐跟我们磨嘴皮?倒是你们营里混进的影流死士,割了我们三个哨探的喉咙,这笔账还没算!”
“你说什么?”陈将军豁然起身,腰间长刀“噌”地出鞘半寸,寒光瞬间舔上王堂主的鼻尖,“敢污蔑我勤王军?”
“够了!”林羽突然暴喝,一脚踹翻案几。地图上的兵棋散落一地,其中枚“帅”棋滚到苏烈脚边。他弯腰拾起棋子,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裂痕——那是三年前镇北将军战死前,用最后一口气捏碎的。
“影流死士耳后有蛇纹,”林羽的声音陡然沉下去,像淬了冰,“昨夜被我斩于帐外的那个,左肩有块月牙形胎记。陈将军,您的亲卫营统领,是不是也有这么块记?”
陈将军的脸“唰”地褪尽血色,握刀的手颓然垂下。帐内死寂,只有烛火在风中呜咽。
苏烈突然将“帅”棋拍在案上:“我带三百锐士守粮道,影流的人要过,先踏过我的尸身!”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纵横的刀疤,“这些年在边境跟影流死磕,他们的路数我熟!”
王堂主手指一顿,飞镖“叮”地钉在地图上的“黑风口”:“那里是叛军后营粮仓,我带五十个弟兄从峭壁摸过去,烧了它!”他抬眼看向陈将军,眼神里的戾气褪了些,“你们正面只要撑住一炷香,我就让叛军饿肚子!”
陈将军深吸一口气,将长刀归鞘:“甲士营随我正面列阵,炮营压后。林羽,”他看向林羽,目光沉沉,“你带轻骑营抄左翼,若能斩了叛军旗手,我们胜算能增三成!”
林羽抓起蚀骨令揣进怀里,令牌的棱角硌得胸口生疼。他突然笑了,笑声撞得营帐嗡嗡响:“等天亮了,咱们在叛军帅帐喝庆功酒!”
“喝你的头!”王堂主踹了他一脚,却把一囊烈酒塞过来,“活着回来再喝!”
帐外突然炸响三记号炮,是叛军开始攻城的信号。陈将军率先冲出营帐,甲胄声如滚雷;王堂主吹了声呼哨,五十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夜色里;苏烈扛起长枪,三百锐士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
林羽翻身上马,轻骑营的马蹄声像密雨打在青石板上。他回头望了眼那顶摇摇欲坠的营帐,烛火在其中明灭——那是他们用争执与血性,在绝境里点燃的一点星火。
黑风口的方向很快燃起冲天火光,王堂主的火折子果然没让人失望。正面战场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陈将军的甲士营如铁壁般撞进敌阵。林羽勒马提剑,看着左翼叛军的旗帜在风中招摇,突然想起沈辞那句“我爹是镇北将军”。
“驾!”他低喝一声,长剑划破夜空。轻骑营如同一道银箭,狠狠射向叛军的软肋。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羽的剑钉在叛军旗手的咽喉上。他抬头望去,陈将军正挥刀劈开最后一架破城炮,王堂主踩着粮仓的火光冲他咧嘴笑,苏烈靠在粮道边的石头上,怀里还抱着个影流死士的尸体。
蚀骨令在怀里发烫,林羽突然明白,所谓联合,从来不是磨磨蹭蹭的商议,而是刀光剑影里,把后背交给对方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