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战场染成一块巨大的血绸,林羽站在土坡上,指节捏着令旗发白。义军的呐喊像烧红的铁水,滚过焦黑的土地,他看见最前排的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长刀劈砍时溅起的血珠,在夕阳里划出弧线。
“左翼!快顶不住了!”传令兵的嘶吼带着哭腔。林羽猛地转头,果然见叛军如黑潮般涌向左侧缺口,那里的义军阵线正像被扯紧的布,眼看就要撕裂。他狠狠将令旗往下劈:“苏烈!带骑兵从侧后方冲!把他们的阵型搅乱!”
苏烈的回应混在马蹄声里传来,像闷雷滚过地面。铁甲骑兵如一道铁犁,狠狠扎进叛军侧翼,马刀挥起时,血雾成片飞起。林羽看见苏烈的长枪挑着一名叛军将领,枪尖滴着血,在残阳下亮得刺眼。
缺口处的义军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原本弯曲的阵线骤然绷直。一个断了胳膊的小兵咬着牙,用仅剩的左手将长矛捅进敌人腹部,自己也被对方的刀划开了腰侧,却死死抱着敌人不放,直到身后的战友补上一刀。
厮杀声渐渐低下去时,风卷着血腥味扑过来,呛得人喉咙发紧。林羽走下土坡,靴底碾过碎甲和断箭,每一步都陷进温热的血里。苏烈拄着枪站在尸堆旁,甲胄上的血已经凝固成暗褐色,看见林羽过来,咧开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搞定了。”
“清点伤亡。”林羽的声音比风还冷。
统计数字报上来时,他正在给一个断腿的少年兵包扎。少年咬着木棍,额头上全是汗,却盯着林羽手里的布条笑:“大人,我刚才砍倒了三个呢。”林羽的手顿了顿,往伤口上撒草药的动作放得更轻:“嗯,记你三等功。”
帐外突然传来争吵声。几个士兵正围着缴获的粮草推搡,有人红着眼吼:“凭什么他多拿一块饼?”林羽掀帘出去,看见粮堆旁散落着半袋麦粉,被血浸成了硬块。他弯腰捡起一块没沾血的饼,掰成两半,递给最吵的两个人:“都有份。”
入夜后,林羽在帐内翻着地图,油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苏烈掀帘进来,手里捏着块烧焦的令牌——是叛军将领的。“查过了,这伙人背后有西域部落撑腰,”苏烈把令牌拍在桌上,“怕是过不了多久,就有援军来。”
林羽指尖在地图上的山脉处重重一点:“把防线往南移三里,那里有处峡谷,易守难攻。”他抬头看向苏烈,目光在油灯下亮得惊人,“让弟兄们连夜加固工事,伤兵转移到后山岩洞。还有,把那袋浸血的麦粉磨碎,掺进水煮成糊糊——能填肚子。”
苏烈刚要走,又被林羽叫住。“那个断腿的少年,”林羽顿了顿,“让他去管粮仓记账,不用上战场了。”
帐外,受伤的士兵在哼唧,没睡的人正用石头打磨兵器,火星子在黑暗里明明灭灭。林羽望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突然想起少年兵说“砍倒三个”时发亮的眼睛,喉结滚了滚,把油灯拨得更亮了些。
这胜利太沉,沉得像压在胸口的尸山。但只要还有一个人能拿起刀,明天的太阳就得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