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对决的余波尚未平息,修理厂内弥漫着精神透支后的虚脱感和劫后余生的沉寂。墨白和小瞳都需要时间恢复,尤其是小瞳,几乎陷入了半昏睡状态,被老铁砧安置在相对舒适的角落休息。
阿吉忙着检测各种设备在刚才精神风暴中的受损情况,嘴里不停嘀咕着“电磁屏蔽还得加强”、“得搞个精神防护附件”之类的话。磐岩默默擦拭着盾牌上的污渍,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飞羽则若有所思地把玩着短枪,似乎在分析刚才“食梦貘”投影的特性。
墨白闭目调息,努力平复体内因强行介入梦境领域而再次躁动起来的空间之力,同时感受着鸦羽符中传来的、林幽那份深沉的疲惫。这次跨越空间的联手,虽然成功击退了敌人,但代价也不小。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不是之前幸存者那种慌乱急促的拍打,而是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冷静的叩击声,清晰地穿透了修理厂相对厚重的门板。
所有人瞬间警惕起来!
磐岩立刻持盾挡在门前,老铁砧抓起了焊枪,飞羽悄无声息地滑入阴影,墨白也骤然睁开眼,冰冷的目光投向门口。
“谁?”老铁砧粗声问道,没有立刻开门。
门外沉默了片刻,一个轻柔却有些飘忽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能让里面的人听清:
“一个被吵醒的邻居。你们刚才……弄出的动静可真不小,尤其是在‘那边’。”
“那边”?
墨白眼神微动。飞羽也从阴影中显出身形,面具下的眼神带着玩味和探究。
老铁砧皱了皱眉,拉开一道观察缝。
门外站着一个女子。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带有民族风刺绣的深色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旧的针织开衫。她的长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额前,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仿佛长期睡眠不足。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瞳孔颜色很浅,像是蒙着一层薄雾,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总在看着很远的地方,又仿佛刚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她怀里抱着一个旧旧的、看起来像是手工缝制的布偶,布偶的形状有些抽象,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动物。
整体看起来,她不像是有威胁的样子,甚至有点弱不禁风。但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并且说出“那边”这个词,绝非常人。
“什么动静?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铁砧依旧保持警惕。
女子似乎并不意外,她的目光轻轻掠过老铁砧,越过缝隙,落在了厂内墨白和小瞳的身上,尤其是在墨白身上停留了片刻,浅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仿佛梦呓般的光芒。
“梦境行走……可不是谁都能玩的游戏,尤其是在主人明确表示不欢迎的情况下。”她轻声说着,语气没有责备,反而像是一种陈述,“你们差点把整条街的‘睡客’都震醒,还惹恼了那个贪吃的‘大家伙’。”
她果然知道梦境里发生的事!
“你是谁?”墨白冷声开口,走到了门前。
女子的目光与墨白交汇,她似乎微微怔了一下,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困惑和……熟悉感?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飘忽的状态。
“你可以叫我‘安梦’。”她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布偶,“一个……勉强能给自己和别人寻得片刻安宁的梦境行者。当然,通常没什么用。”
梦境行者?
第七个伙伴?
“你和那个‘食梦貘’是一伙的?”飞羽冷不丁地问道,枪口微微抬起。
安梦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厌倦:“不。我只是个被迫醒来的邻居。它那种……毫无节制的饕餮,吵得我不得安生。而且,它破坏‘规则’。”
她顿了顿,看向墨白,声音更轻了些:“你们……似乎让它很生气。它暂时退去了,但锚点未毁,它还会回来。而且,下一次,可能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提供的信息与他们的判断一致。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墨白问。
安梦沉默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布偶,良久才轻声说:“或许是因为……你们做的噩梦,比它的更真实。也或许……”
她再次抬头,雾蒙蒙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墨白,看向某个遥远的虚空。
“……只是觉得,你们身边,似乎比别处……稍微安静那么一点点。”
她的理由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神经质。但墨白却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恶意。相反,她的精神波动给人一种……极度疲惫却异常坚韧的感觉,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却未曾断裂的弦。
飞羽吹了个无声的口哨,用眼神示意墨白:看起来没啥威胁,还有点用,就是脑子可能有点 sleep deprivation (睡眠剥夺)后遗症。
老铁砧看向墨白,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墨白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安梦”的、仿佛梦游般的女子。她的能力显然与梦境相关,或许能提供关于“食梦貘”及其背后势力的关键信息,甚至成为应对未来类似危机的重要力量。
风险与机遇再次并存。
短暂的沉默后,墨白侧身,让开了通道。
“进来吧。”
安梦抱着她的布偶,微微点了点头,如同梦游般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修理厂。她好奇地打量着厂内的一切,目光在那些机械零件和训练残骸上掠过,最终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蜷缩起来,仿佛又要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