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指尖托着下巴，墨白的目光如同实质，锐利地探入林幽惊慌失措的眼底，试图从那片湿润的黑色中找到答案。
“你……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重重砸在林幽的心上，让他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一片空白。他是什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最多就是比旁人更孤僻一点，更经常做一些光怪陆离的噩梦而已……直到今晚之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我…我不知道……”林幽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助的颤抖，“我只是……刚才……我怕你……”他语无伦次，根本无法解释自己刚才那大胆到近乎荒谬的举动。
难道要说，他只是觉得墨白需要？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墨白盯着他看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的复杂情绪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和探究。他缓缓松开了手。
“不是错觉。”他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林幽说，“你能影响到我。不止是刚才……”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安全屋，以及天花板上那个巨大的破洞。
“那东西……它的目标很明确，是我散发出的‘气息’。”墨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分析着刚才的险境，“但当你……之后，那股吸引它的气息消失了，它失去了明确目标，所以离开了。”
阿吉此时终于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凑过来，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度好奇和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瑰宝：“影、影响白哥？还能吓跑那种级别的未知畸变体？小朋友……不，林幽小哥！你难道是什么人形自走镇定剂成精？还是特殊频段精神干扰器？刚才那是你的能力？再演示一下看看？”
他说着，竟然真的把脸凑近，一脸期待地看着林幽的嘴唇。
林幽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颊爆红。
墨白冰冷的目光扫向阿吉，后者立刻缩了缩脖子，干笑两声退后：“呃……我就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
墨白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林幽身上，语气不容置疑：“试着回想一下。在地铁里，面对那个‘阴影潜伏者’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做了什么？”
林幽一愣，被迫回忆起那恐怖的经历。混乱的记忆碎片中，除了恐惧，似乎确实有……一段旋律？
“我……我好像……哼了歌？”他不太确定地说，那段记忆因为极度恐惧而有些模糊。
“歌？”墨白眉头微蹙。
“嗯……一段没有词的调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是……很害怕的时候，下意识就……”林幽努力地回想着，那段空灵宁静的旋律似乎又隐约在脑海中浮现。
“当时，”墨白盯着他，“我感觉到了。虽然很微弱，但它确实干扰了那只潜伏者，也……让我清醒了一瞬。”
阿吉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这就对了！声音！是某种通过声音传播的异能？安抚？镇定？我的天！这能力牛逼啊！尤其是对白哥你这种……”他话说到一半，在墨白冰冷的注视下硬生生咽了回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墨白没有理会他，继续对林幽说：“再试一次。现在，哼唱那段旋律。”
“现…现在？”林幽有些无措，“在这里？”
“这里暂时安全了。那东西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试试。”墨白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但比起之前的冰冷，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林幽看着墨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兴奋期待的阿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闭上眼睛，努力摒除杂念，回想着脑海中那段模糊的旋律。
他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几乎听不见地从喉咙里哼出第一个音节。
空灵、悠远，带着一丝不似人间的宁静感。
虽然极其微弱，但就在那细微的音节响起的瞬间——
墨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一股极其细微的、清凉的溪流仿佛直接流淌过他的意识，之前因为高度紧张和残留杀戮欲望而略显焦躁的精神，竟然奇迹般地又平复了一丝。虽然效果远不如那个吻来得强烈直接，但确确实实存在！
而阿吉则猛地捂住了耳朵，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呃……等等……这声音……有点奇怪……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好像直接在我脑子里响？有点晕……”
林幽吓了一跳，立刻停止了哼唱，紧张地看着他们：“怎、怎么了？”
墨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果然。不是普通的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频率’或者‘波动’。”
他看向阿吉：“你感觉如何？”
阿吉放下手，甩了甩头，脸色有些发白：“就是……好像有人拿了个音叉在我脑仁里轻轻敲了一下，嗡嗡的，有点恶心……不过现在好了。”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林幽，“林幽小哥，你这能力……有点邪门啊？敌我不分的？”
林幽脸色一白。
墨白却摇了摇头：“不。不是敌我不分。阿吉你是普通人，精神力薄弱，无法承受这种直接的精神波动，所以会产生不适。而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仔细感受：“我的精神……因为某些原因，长期处于一种混乱躁动状态。你的频率，恰好能与之产生共鸣，并对其进行‘梳理’和‘平复’。”
他看向林幽，终于给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精神系辅助异能。偏向于安抚、镇定，甚至可能……对某些精神不稳定的存在具有极强的吸引力，或者……克制力。”
他回想起地铁里，那只阴影潜伏者也被旋律干扰。还有刚才那个恐怖存在，因为气息消失而离开。林幽的能力，似乎不仅能安抚他，也能干扰甚至驱散那些依赖于负面精神能量或特定气息的畸变体？
林幽怔怔地听着，感觉像是在听天书。异能？精神系？辅助？这些词汇远远超出了他十八年来的认知范围。
“所以……我……我不是怪物？”他下意识地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那些畸变体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他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墨白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肯定：“至少目前看来，你和它们不一样。你的能力……很特别。”
特别到，足以引起那个神秘追踪者和未知恐怖存在的注意。“回响”……这个词再次浮现在墨白脑海。林幽的能力，和这个神秘的“回响”又有什么关系？
“太酷了！”阿吉已经迅速从不适中恢复，再次兴奋起来，“精神系辅助！奶妈啊！还是顶级奶妈！白哥，这下你可是捡到宝了！以后打架是不是可以更浪……呃……”他又一次在墨白的目光下消音。
墨白没有理会阿吉的插科打诨，他走到物资柜旁，拿出一些高能量食物和水分给两人。“抓紧时间休息，补充体力。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
虽然顶级的威胁暂时退去，但之前的能量波动和撞击很可能已经引起了其他存在的注意，或者……“清道夫”的巡逻队。
林幽接过食物，默默地吃着，内心却波涛汹涌。异能……自己竟然真的拥有这种非常规的力量。不是做梦。这解释了他为何总是被卷进这些怪事，也解释了墨白对他那异常的需求。
可是，这力量从何而来？为什么是他？
他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快速进食、同时警惕地注意着监控屏幕的墨白。这个男人救了他，也需要他。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恐怖环境中，竟然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安心感。
至少，他暂时不是孤身一人。
就在林幽稍微放松一点的时候，墨白突然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监控屏幕。
屏幕上，巷子入口处的几个监控画面，同时变成了雪花点。
“有人来了。”墨白的声音瞬间降至冰点，“不是刚才那个大家伙。是训练有素的小队。正在快速接近入口。”
阿吉跳起来一看，脸色也变了：“是‘清道夫’的制式干扰模式！他们找到这里了！”
墨白立刻背起琴盒，眼神冰冷地扫过林幽和阿吉。
“拿好东西。”
“我们得再次‘搬家’了。”
初现端倪的异能，带来的并非安稳，而是更加急促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