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璃指尖的血珠渗入凤玉裂痕,玉石骤然发烫,仿佛回应某种召唤。她未动声色,只将那片银月碎片收进袖中,转身步入殿内。案上幽冥玉符仍在微颤,与凤玉隐隐共鸣,像是两股残念在暗处低语。
天光初透,朝臣已列班候于大殿之外。
她立于丹墀之上,玄金凤袍未换,冠上赤羽琉璃映着晨光,流转一线赤焰。百官入殿时,她抬手,掌心浮出那枚银月残片,置于玉案中央。
“此物出自断月谷。”她的声音不高,却压住满殿低语,“昨夜所见,非虚影,亦非幻术。赫连青被囚于石窟,铁链穿骨,月镜碎而未毁——若朕不救,谁信狼族真心?若朕不信,谁肯再归?”
御史台有老臣出列,白须颤抖:“陛下,狼族使团涉妖气,散修更是流寇出身,桀骜难驯,岂可共掌山河?”
萧云璃不答,只抬手引动心火。一缕赤焰自眉心垂落,点燃脚下血凤令与月镜。两器相触,光影浮现——西荒沙洲之上,千名散修背负幡旗,迎着妖潮冲杀;东荒宫墙之下,傀儡守卫步履僵直,体内黑丝缠绕经脉,正是昨夜密道中所见之景。
“这是烬墟回溯之法。”她冷声道,“你们看见的,是散修浴血护阵,是狼族以命献镜。他们不是来求封赏的,是来问一句——天下之大,可有一席之地容我等执剑?”
殿中寂静。
她踏前一步,凤火随足下蔓延,烧出一道赤纹长阶。“白千杀卸铁面焚毒痕,是诚;赫连月破心蛊求救姐,是勇。此等忠义,不下于皇族旧臣!昔年凤主不曾独战天下,今日朕亦不欲孤掌乾坤。”
话音落下,殿外传来沉重脚步声。
白千杀走入大殿,独眼扫过群臣,手中千火幡拖地而行。他走到丹墀前,单膝跪地,摘下铁面,露出半张被火灼伤的脸。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焦黑的令牌,放在地上——那是西荒散修盟的信物,曾在妖火中烧了三天三夜未毁。
“我们不是兵,也不是奴。”他抬头,声音沙哑,“但我们愿意为这片土地流尽最后一滴血。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三千散修,赴死无悔。”
萧云璃看着他,缓缓伸手,将血凤令递出。
白千杀双手接过,猛然插入地面。火焰自令中喷涌而出,化作一片火海图腾,映出西荒战场上的亡魂列阵,皆面向帝都,抱拳而拜。
“散修三千,唯陛下之命是从!”他捶胸高呼,身后数十名散修代表齐跪于殿外广场,声震宫墙。
众人尚未回神,赫连月也走了进来。她换了素袍,不再披红裘,发辫间狼牙已取下,只捧着那面月镜,一步步走向丹墀。
“我非赫连青。”她跪倒在地,高举镜面,“我是她孪生之妹,幼时被送走,养在边寨。昨夜之后我才明白,他们用我做饵,也用我做刀。但我体内的蛊已破,现在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自己想说的。”
她仰头看向萧云璃:“我愿代姐承誓,以狼族最后嫡裔之名,奉月为证,血为契,永守中州!”
萧云璃凝视她片刻,指尖划破,一滴血落入镜面。凤火缠绕其上,刹那间,镜中水波荡起,赫连青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睁开了眼,嘴唇微动,似在呼唤什么。
与此同时,月镜与血凤令同时震颤,空中浮现出三幅景象:西荒沙洲烈焰冲天,东荒草原篝火连营,中州帝都宫阙巍峨。三地火焰升腾,交汇于云端,形成一轮赤月环日之象。
百官动容。
就在此时,卫无咎自殿柱旁走出。他未曾跪拜,只是抬手,玄火符令高举过顶。雷纹自他手臂蔓延至肩颈,周身电光跳跃。
“我以雷符为引,接凤火之力!”他低喝一声。
雷光炸裂,直贯云霄,与腾空而起的凤火交织成网。那光网迅速扩张,覆盖九重宫阙,贯穿灵脉节点。城门石兽双目泛金,护城河水面浮起细密符文,百姓纷纷驻足仰望。
孩童止啼,老者含泪。
有人低声念道:“凤火……真的回来了。”
萧云璃立于光网中心,发如流焰飞舞,眸中焰光不熄。她缓缓抬手,声音传遍四方:
“今日起,不问出身,不论族群,凡心向光明者,皆可执剑护土。朕以凤火为誓——此火不灭,共守天下!”
万民应和,三军齐呼:“凤火当燃!共守天下!”
呼声如潮,震动山河。
白千杀站起身,独眼中泪光未干,却满是信念。他将千火幡插在殿前石阶上,退至一侧,与其他散修并肩而立。
赫连月仍跪着,双手捧镜,肩头微微颤抖。她终于完成了姐姐未能完成的事——不是作为替代品,而是作为自己。
卫无咎收起符令,黑袍微扬,退至殿柱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萧云璃身上,未曾移开。
她站在那里,像一座不会倾塌的山。
片刻后,一名礼官上前,低声禀报:“陛下,南疆使者已在宫门外候旨,携药草图谱而来。”
萧云璃点头,目光扫过殿内群臣。“传。”
礼官退下。
她没有立刻回应后续政令,而是低头看向玉案。那枚银月碎片仍在微微发亮,边缘渗出一丝极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力量缓慢侵蚀。
她伸手将其覆住。
就在这一刻,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影卫奔入,单膝跪地,声音紧绷:“启禀陛下,断月谷方向……出现异动。守谷石碑自行裂开,里面有火光透出。”
萧云璃抬起眼。
她还未开口,袖中的凤玉忽然剧烈震动,几乎要跃出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