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火刃一颤,萧云璃脚步顿住。
她正穿行在城东背巷,粗布衣角被风掀起,腕上布条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股自流民巷传出的魔气波动,此刻又来了——不是残痕,是活的震颤,顺着地脉爬上来,像蛇贴着泥土游动。
心火凝刃在她掌中自行旋转,火纹微亮,竟不受控地指向皇陵方向。
她闭眼,破妄之眼内视经脉。心火与血脉共振的频率乱了,原本平稳的节律被某种外力撕扯,像是有另一团火在远处召唤,要将她的火种抽离躯壳。
她咬牙,舌尖抵住上颚,以痛定神。随即撕下右袖布条,缠紧左腕,心火微燃,沿着经络封住反噬路径。火丝入体,皮下泛起一阵灼热,但她没停,一缕心火顺着腕脉逆行而上,压住翻涌的气血。
指节扣住腰间空刃——那是心火凝刃的显化形态,平日藏于掌心,只在出招时现形。
她抬手,一道雷符自暗处飞来,落于掌心。符纸未燃,却浮现一行字迹:**皇陵守卫已换防,雷符阵布妥,只待令下。**
她捏碎符纸,声音压得极低:“传令卫无咎,雷符卫入陵外围,不得轻动,等我信号。”
话音落,她已腾身而起,踩着屋檐连跃三丈,衣角划破夜风,直扑皇陵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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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外,石阶冷硬。
她落地无声,黑雾扑面。
不是寻常雾气,浓得像浆,贴着地缝涌出,触到靴底竟发出“嗤”声,皮质边缘微微卷曲。她蹲下,指尖探向守陵人鼻息——微弱,断续,几乎摸不到。
破妄之眼开启。
视线穿透皮肉,直入识海。那人神魂如枯枝,原本温润的灵光被黑气缠绕,层层绞紧,像有东西在吸食他的心火。这景象她见过——烬墟中那些战死者,魂魄被魔气吞噬后的残状。
她抬手,心火凝刃点其眉心。
一缕赤焰没入,那人身体猛地一颤,眼皮抽动,缓缓睁开。瞳孔涣散,嘴唇哆嗦着:“陛……下……”
“谁来过?”她问。
“魔气……从地底……爬上来……她……穿白衣服……没脚步声……来了就走……”他喘了口气,喉咙里滚出浊音,“她……碰了封碑……”
话未说完,头一歪,昏死过去。
萧云璃起身,目光扫过陵门。石碑完好,封印符纹未破,可地脉裂隙中渗出的黑雾越来越多,已漫过三级台阶。她退后半步,心火凝刃横于身前,猛然斩出。
赤芒划破雾气。
火刃入雾,却未斩实。黑雾如活物般缠上刃身,缓缓吞噬火光。她心头一紧,立刻收力后撤,可那一瞬,她分明感到心火被拉扯——像是自己的火种被人伸手攥住,要生生拽出。
她喘了口气,额角渗汗。
这不是攻击,是引诱。
她盯着黑雾,忽然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纹——烬墟深处所见的古老封印,由残碑阵列而成,形如锁链,纹路扭曲如蛇。她以心火为墨,指尖划过处,空气泛起赤光,符纹缓缓成形。
黑雾骤然翻涌。
雾中传出极轻的波动,不是声音,是震动,顺着地面传入她足底。那频率她认得——贺九瑛的琴音残波,与流民巷老人身上留下的魔气同源。
她瞳孔一缩。
不是来启封。
是来喂封。
贺九瑛在用她的魔气滋养地底封印,让它变得更深、更牢、更难破。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若她真是初代凤主之魂,为何不毁封印,反而加固它?
她盯着黑雾,忽然抬手,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心火凝刃上。
血火交融,刃光暴涨。
她盘膝坐上石碑,双目闭合,心火剧烈燃烧,识海震荡。以痛唤火,以火通墟——强行入梦。
意识坠落。
烬墟战场浮现,残碑林立,焦土无边。可这一次,碑阵全数倾倒,中央空地升起一道黑雾漩涡。贺九瑛立于其中,素衣未染尘,十指交叠,怀中抱着一团模糊光核。
那东西似心非心,似火非火,表面流转着金赤纹路,隐约有心跳声传出。
她抬头,望向萧云璃的方向,嘴角微扬:“陛下,您终于来了。”
萧云璃站在幻境边缘,心火凝刃横在胸前,声音冷:“你做什么?”
“我在守您守不住的东西。”贺九瑛低头,指尖轻抚光核,“您以为它是魔?可它也是火——初代凤主的心脏,被斩下,被封印,被遗忘。您血脉里流的,是它的灰烬。”
“你不是要归一?”萧云璃问。
“归一,不是融合。”贺九瑛抬眼,“是选择。您来之前,我不会动它。可您来了,它就醒了。”
光核忽明忽暗,心跳声加快。
萧云璃感到掌中心火剧烈跳动,仿佛要冲出体外。她强行压制,可识海已开始崩裂,烬墟景象如玻璃般出现裂痕。
她知道该走了。
可就在她欲退之时,贺九瑛忽然抬手,琴弦自指尖浮现,轻轻一拨。
没有声音。
可萧云璃胸口猛然一震,心火凝刃发出哀鸣,像是被什么击中。她踉跄后退,幻境碎裂。
意识回归。
她猛然睁眼,唇角溢血,滴落在石碑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没擦,只低声说:“魔心……还活着。”
她撑地起身,双腿发软,可仍站得笔直。黑雾依旧翻涌,可她已明白——贺九瑛不是来破坏封印,是来唤醒它。而她自己,是钥匙。
她抬手,抹去唇边血迹,掌心火刃重新凝聚。
远处,卫无咎率雷符卫已至陵外五里,隐于林中。她不必传令,他知道该做什么。
她盯着陵门深处,忽然察觉脚下震动。
地脉裂隙中,黑雾缓缓退去,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封碑未动,符纹未破,可她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心火凝刃安静下来,可火纹深处,多了一道极细的金线,像被什么污染过。
她握紧刃柄,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石碑背面传来一声轻响。
她回头。
一块碎石从碑顶滑落,砸在地面,裂成两半。断面光滑,像是被刀切开。
她走过去,蹲下,伸手触碰断石。
指尖传来一丝温热。
不是地气,不是火息。
是心跳。